“阿爹！！”

望山仓白雪皑皑的清晨，天还没亮，东边只现了极浅一丝曙光，所有人就被阿源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唤醒了。

众人一阵乱滚，爬起身里里外外摸索检查了一番，发现赫正海和他的马都不见了，还牵走了两匹替马，四个帐篷里中毒的四个人也都不见了。

昨天晚上，是赫里源离家的第一天，他并没有睡好。入睡时父亲一直抱着他，还拍着他的肩背，但赫里源仍然做着十分可怕的梦。

然而比所有噩梦更可怕的，往往是梦里的感受延伸到了清醒之后，心里和脑袋都不明所以地跟着钝痛，像在梦里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赫里源心里很慌，又空落落地难过，他整个生命所经历的短短时间里，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同了。若是从前在家的时候，自己早起看不见父亲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他要不就是去如厕了，要不就是早起去干活了。

可这一天，赫里源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就预先知道父亲不是如厕，也不是干活去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既虚幻又真实，既傻气又是真难过。

早在众人忙乱地检查时，赫里源就坐在帐篷里直哭，但其实在大家说出赫正海不见之前，他都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了，不知是因为梦里哭了还是醒后感到难过才哭的。

真正听到大家说出口时，赫里源猛地掀开被子，衣服还没穿好就往雪地里跑。

所有人都吓坏了，黄小放早拱出了帐篷，在门帘边露了个脑袋，顶着一窝炸开了锅似的头发呆呆地看着黄东喊道：“阿爹……”

黄东和包大明追着赫里源跑了出去。

赫里源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像被冻成了冰渣，挂在脸上扎得皮肤火辣辣地痛。

他跑得胸口发疼喉咙发干，直到双腿瘫软不听使唤，彻底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包大明追了上来，伸手仅仅拉住了赫里源的手，语气温和道：“阿源，跟老包叔回去吧。”

此时黄东平日里粗声粗气的声音也变柔和了不少，带着点央求的意思道：“阿源，走，回去了！”

赫里源样子仍然愣愣的，小小的脸上皮肤泛白，更显得眼眶通红，他问道：“黄东叔，我阿爹呢？”

黄东看着阿源，皱着眉想了想，道：“你阿爹，出去办事情了嘛！过不久就回来！”

赫里源像是不甘心，又转头看着包大明道：“老包叔，我阿爹呢？”

包大明心更软，道：“阿源，你先别哭啦，你阿爹本事大着呢！他只是送那几个受伤的人回家，送完就回来的。”

黄东站在一边看了着急，实在等不下去了，“嗨！”地大喊了一声，一把将赫里源拦腰抱了起来，像拎了个袋子在腰侧似的，同时又风风火火地招呼上包大明往回奔走，简直如同配合默契的人口贩子。

赫里源想着黄东和包大明的话，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居然也没怎么挣扎。

但因为身体被这样横空提起，一件小东西从赫里源衣服里掉到了雪地上。

赫里源喊了起来，“黄东叔，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东西掉了！”

“啊？！”黄东和包大明同时停下脚步，赫里源飞快地像要窜到雪地里去似的蹲下来，凑到地上捡起那东西。

这个东西只有赫里源掌心大小，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雕花石球。

石球晶亮透明，通体的琥珀色泽在纯白的雪地里像闪着金光一般。球上刻着有繁杂的花纹，花纹之间隔一小段距离就刻着一条长形带子似的深色区域，它们将花纹分隔成小片小片的。这些带状的区域上还有很多横竖弯曲，让赫里源看不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写的字但又一个都不认识。

赫里源从小在长白山里长大，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小玩意，以前也从未听父母亲提过要买这样的东西给自己。但它此时却突然从自己怀里掉出来，那就只有可能是赫正海昨天夜里放到他衣袋里的。

包大明看得明白这些东西对小孩的重要性，道：“阿源，你收好吧。”

“嗯。”赫里源点点头，紧紧攥着那个东西，直到将它攥得发热才重新放回怀中袋子里，小心地裹好。同时满脑子想起赫正海昨晚从帐篷出来后对他说的话。

父亲每一刻都很高兴。

父亲会帮他。

父亲想看他变得强大，看他每次都自己取得胜利。

黄东和包大明拎着赫里源回到营地，老旺头在这边已经将营地众人安排妥帖了。

黄东、包大明、老旺头三人拿出了各自身上的地图夹在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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