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众人听到喊声纷纷勒马，此起彼伏的马嘶鸣声连成一片。大家很快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人也都调转马头回来了。一声声口哨声响起，猎鹰再次落在了各人肩上。

赫正海在龙文背上搂紧阿源，也牵马靠近了喊声来源处。

阿源睁大了眼睛，看见众人都围着地面一个巨大的深坑站立着。

这是一个至少能装下近七八人的巨大土坑，再往坑底望去，老旺头好像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样子，衣服上裹着雪和泥土，手里拿着帽子拍打着上面的雪，双颊冻得发红，嘴里不断吐着热气。他的马也一起掉进了坑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跟主人一样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

看着这个坑，赫正海眉头微皱，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明显是人挖出的陷阱，因为坑里还掉落了大堆又细又长的枯枝，大多跟着老旺头这一掉落折断到了坑底，显然是之前被盖在土坑之上作为掩饰。

不远处的黄小放缩头缩脑，悄声对石吉道：“老旺头居然掉进自己人的陷阱！嘿嘿！”

石吉瞥了他一眼，继续沉默。

赫正海在众人中间望了一圈，奇道：“这里怎么会有陷阱？”

原来走在老旺头身边的猎人道：“谁知道呢！老旺头本来跟我们几个人并排走的，他在最外边，我们说着话呢，一转头就见他落得不见人了！”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当时也觉得马蹄子滑了一下，可能已经在坑边了，不过还好手快，当时带马跳过了，不然也会一起掉！这个坑还真是大啊！”

包大明凑近前来，带着疑惑的表情猜测道：“会不会是之前咱们村里人挖的，结果出猎之前忘记告诉大家了？”

赫正海一边思索，一边道：“不会的，现在距离我们最近的松岗猎场还在望山仓百里之外，我们连望山仓都还没到，如果是我们村里人，怎么会在这里随便挖陷阱？”

在外人眼里，也许会认为猎户的狩猎行动是随机追随猎物而动，踪迹遍布山野，但事实上，每一个季节的狩猎都是计划周密，极有组织的行动。猎人并不是盲目在山里游猎。

村里人根据多年的观察记录，知道哪些地方经常有某些动物出没，人们便会到那些地方，种下动物喜欢吃的东西。

比如，熊除了喜欢吃肉，还喜欢吃浆果和竹笋，村里人摸索着这个规律，就会在原来有熊出现过的地方种下更多浆果和竹子；野兔喜欢吃胡萝卜和白薯，人们又会在一些地方间杂地种上些萝卜和白薯；野兔多了，自然又会有老虎，豹子，狼为了捕猎野兔而来。

还有一些情况因为有的地方地势好，极其便于围猎和骑马追逐，即使任何果实都没法种植，村里人也会定期到那个地方撒上谷物和白薯，或放上肉食，以此吸引远处野兽前来果腹甚至筑巢。这就是小河曲村人数百年来的“养场子”，望山仓附近的松岗猎场就是其中一片极大的场子。

小河曲村人在山上形成了无数个猎场，这些猎场的名字只有猎人知道，没有固定界限，也没有人为的围栏标记。它们以那个地方某个突出的东西命名，比如一个猎场熊多，就叫熊场；鹿多就叫鹿场；那片山头远望去像一棵杨树，就叫杨树场。松岗猎场的名字由来，正是因为那个地方长满了松树。

猎场的位置没有地图，没有司南定位，只靠祖祖辈辈耳传口授流传下来。在世代更替里，有遗落的猎场，也有新成的猎场。猎人从十几岁起开始在山林里摸爬滚打，即使在黑夜里也对山势路径了如指掌，从不迷路。

通常情况下，每次出猎只需前往几个围猎场，所得的收获就已经足够。因此布置的陷阱和捕兽夹都有固定路线和位置，并非随意安放。

队伍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有人在问：“这是我们挖的陷阱？”

坑底的老旺头也不着急上来，在坑底左右看了一圈，仰头望着地上众人道：“我看不像，我们怎么会在没用的地方挖陷阱！”

看大家的脸色，也都认为这是村里人错挖的，不以为然道：“怎么没用？这不是抓到你了么！”

老旺头不理他，用脚踢踢坑的四壁，又道：“这坑的样子看起来新得很呀！这些土上连雪都没积多少呢，我看根本不超过十天！还有，我回想起来，这个坑这么大，顶上掩饰的树枝其实铺得草率得很，本来是挺明显的！要不是我当时……”

有人笑道：“你当时睡着了吧？”

黄东跟着道：“哈哈，老旺头，你可走运不是赫正海在你旁边啊！如果他在你身边，照平常的习惯，保不准抬手就是几箭！”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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