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虽然小小年纪，平日里练习骑射也是骑着枣红飞奔，但这次还确实是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赶路。

赫正海答应了黄小放的赌注，亲手把儿子推进了火坑，即使阿源没法反驳赫正海，内心对父亲仍非常气愤，一路上不再跟他说话。

阿源气鼓鼓地沉默着坐在马背上，目力所及尽是纯白的雪和深得发黑的树木。两侧景物飞快地倒退而去，在眼前连成一片，天地好像被这样一块巨大的黑白相间的兽皮覆盖。虽然只是几十人的队伍，却是阿源见过最声势浩大的场面。队伍在山林雪地里疾驰，卷起雪末四散，狂飞乱舞，马蹄声几乎震耳欲聋。

小河曲村不过二十几户人，多年来在长白山里因为患难与共，相互扶持才得以生存。

这次冬猎，即使全村的青壮年男子都出动了，也不过三十几人，加上替马，总共四五十匹马。养有猎犬的猎户都带上了自家猎犬，养了猎鹰的也带着猎鹰。

队伍里居中的是高大的人马队伍，两侧和后面则是各家猎犬，猎鹰盘旋呼啸地低飞在队伍头顶。马匹，猎犬也都训练有素，猎人们一路高声呼喝调笑着赶路，地上的马和猎犬嘴里也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轻快如飞地踏雪疾奔，丝毫不比空中的猎鹰慢一分。

出村之后，人和马精神都很足，村子周围没有野兽，所以也不怕惊跑猎物。所有猎人都全力挥舞着马鞭，全速前进，声势如雷。

阿源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充满了一股超出年龄和身体的力量，整个人被风裹挟着，成为了无数细小雪花中的一片，唯一的区别只是他的方向不朝着地面，而是和风相同的前方。

他脸颊被寒风吹得生疼，呼吸微微难受，胸膛里却心潮澎湃，带着热切的新鲜感起伏着，即使鼻尖被冻疼了也毫不在乎。

虽然策马的是赫正海，阿源静坐马前，只能靠在赫正海怀里，但他一心坚持要远离父亲的怀抱，于是双手死死撑在马鞍上，让自己的背离赫正海远远的，越远越好。这个动作一久，阿源就被赫正海的马‘龙文’折腾得双手脊背俱疼。但即使再疼，此时的阿源也不愿意靠近赫正海一分。

如此行进了几个时辰，熟悉的家园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了。

阿源东张希望了一番，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

“嚯嚯嚯！歇了！歇了！不走了！”

不一会儿，阿源惊讶地听见黄东的声音大大咧咧地喊了起来。

“行啊！那就不走啦，骨头都散啦！”

“好嘞！吁！”

“吃饭吃饭！”

人群里接连几声大吼，换来所有人纷纷开始勒马，已经奔跑上瘾的骏马被猛地一拉，疯狂嘶叫着停下来，地上的积雪被马蹄踩得像暴风般飞扬起来。

阿源不禁用手臂捂住脸，挡去刮得人脸疼的雪片，心里非常惊讶，自己尚且还能接受马的颠簸，其他人居然这样？冬猎还可以这么随意？难道因为没人来管成年的人，所以大人可以随心所欲？

他很想问问赫正海，但又确实生父亲的气，咬住嘴唇硬是忍着不开口，眼神惊奇地看着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撒赖耍混。

一行人拉着马匹，呼和着猎犬，在自己制造出的狂乱的叮叮当当的响声里坐下来。

众多猎犬跑了一上午，热得在近处吐着舌头，狂甩尾巴；随着猎人断断续续的口哨声，一只只猎鹰此时都落到了主人手臂上或肩膀上，发出温顺的咕咕咕的叫声。

赫正海看着阿源左顾右盼的惊讶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他拎着阿源后领一提，阿源也只能顺着父亲的力道溜下马，随意找了个地方跟着其他人坐下。

赫正海像是无意地自言自语道：“哎，出门在外就是得保存体力呀！说不定一趟就是一个月，在山里也要跟在家一样舒服！”

旁边人笑道：“哈哈，正海，你还需要休息么？”

赫正海只是笑，在树上拴了马就往阿源身边走，他走到阿源面前，站定后对儿子道：“阿源，在外面要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阿源抬头看着赫正海点点头，仍旧没出声答话。

所谓午饭，不过从马背上拿些干粮和肉干出来啃，再喝点水。

所谓猎人，似乎是一群永远静不下来的人。阿源忍不住这样想。

大伙已经开始讨论起怎么吃肉了，虽然现在连一只鸟儿也看不到。

一个猎人喊道：“我喜欢吃山鸡肉！”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人道：“对对对！剥了皮，腌上盐和辣椒放它一阵，再放在火上烤，油就滋滋滋地冒出来！我这次带够了盐和胡椒，辣椒也带了，哈哈哈！酒也带好了，就等山鸡仔了！”

“啊哟，想到我现在就流口水，受不了啦！”

又有人闷闷地说：“别说了，我还要啃石头。”

“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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