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你和我家有仇，所以他拦不住你，他只能求你保全我，保全我们的孩子。我当时就笑他傻，顾子畅，他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陈方佑说着，眼睛一眨，终是有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滚下。

“他疯了一样地爱慕一个把他当棋子、把他当玩意的人，又把一个爱慕他的我当做小猫小狗一样养在身边。在别人那儿受了委屈，就找我，让我给予他安慰。他从来不晓得人会累，心会死，就好像他一直期待着、他心爱的你能正眼看他一眼。”陈方佑泪眼盈盈的，望向了江月樽。

他把那些年岁里顾子畅说不出口的委屈，代替他说出了口。

“那你呢？江月樽，你送他上路的时候，可曾有过犹豫、可曾有过怜悯？那是一个爱你的人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爱你爱成他那样，江月樽，你有心吗！”

陈方佑质问着江月樽，哑着嗓子将所有的怨恨都倒在了他头上，“我不明白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我没有心，”江月樽一直低着头，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抑制了自己的颤抖，“那是无用的东西，与我而言，爱算什么东西。和我家国大恨、和我所受的屈辱比起来，顾子畅又算什么东西？”

“我不爱他，我就是把他当棋子，把他当玩意，他愿意，那他怪得了谁？”

江月樽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陈方佑，你就是太把爱当一回事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个哥哥不是个好东西，也早就教过你遇事动动脑子，别总想着哭！可你呢？你到最后还要跟陈方佐站在一起，你又怪得了谁！都是报应，这世上的事，全都逃不过报应二字。”

陈方佑看着他，屋外的天光渐渐地都暗了，屋里也没有一个人在说话，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江月樽的影子几乎要隐没在栖霞山最后的夕光里，陈方佑才嗤笑一声，“你若真是问心无愧，为何不敢看我？”

江月樽像是接受了他的挑衅，深吸一口气将无用的情绪收了起来，终于抬起了头，淡漠地望向了陈方佑，“成王败寇，你与我废话这许多做什么？”

“是啊，成王败寇，”陈方佑面色也稍稍缓和了几分，“连我都晓得的道理，他却到死也没看明白。他还跟我说，你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做到，我当时笑他，我说你顾家才是江月樽真正的仇人，他怎么会放过你，你连你都不肯放过，又怎么会饶我和孩子一命。”他说着便轻叹了声气，“可惜了，他不信。”

他仰脸看向江月樽，笑容里多了几分的真诚，“你说，他傻不傻？”

“真是个傻大个……”

江月樽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转而发出一声喟叹，“不过你这一辈子，也就聪明了这一回。”

“是啊，所以我好像、也没资格笑他。”

陈方佑释然了许多，在佛寺里住着，心境总是容易宁定。方才不过是想将最后的一点愤恨宣泄出去，如今该说的都说完了，人反而轻松了，面对告别，也就坦然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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