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樽看他额头都被磕肿了，心下不忍，握着戚风的手也垂了头，“你说得对，他这一生都被我毁了，是我对不住他。”

他低了头，嫩如水葱的手指便轻轻在戚风的腿上画着圈圈，痒得戚风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既然对不住就成全了吧，以后你身边有我，也该让敬之好好歇歇了。”

“听你的就是了。”江月樽撅了嘴，往他怀里一躺便像是要甩手不干的样子，嘟嘟囔囔的，“他如今出了家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嫁给你，我也只能用妄生丸了，随你们去哪儿吧。妄生丸金贵得很，我一共也只有三丸，最后一丸就赏了你，逢年过节的你要是还有良心，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是，多谢陛下！”

赵铎义欢喜得又嗑了好几个头，抬起身子时又支吾道，“还有一事，过去的事于他而言如同黑云笼在他心间，实在是辛苦。臣心有不忍，请陛下再赐臣一粒失心丸。”

“失心丸吃下去，前尘尽忘，心智如同孩童，你当真？”江月樽拧了眉毛，“便是你心有不忍，可问过他的意思了？”

赵铎义摇了摇头，转而又道，“来日下了黄泉，阴司对峙，他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只愿他下半辈子能快乐。”

他语气决绝认真，每一个字都如同战鼓擂起，叫人不由得不动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到底，这里坐着的三个人，人人都是这样的。江月樽知道这样有些不妥，可他到底也没那个立场去说赵铎义不对。

人生自是有情痴，谁又能比谁好过？

给陈方佑送药的那一天江月樽刚刚出月，赵铎义不便出面，就只让戚风陪着他去。

栖霞寺的禅房还是那样幽静，霞色染了屋前的枫树，虽是早春，那枫叶也如同火烧，像极了他和顾子畅第一次的那个黄昏。

处处都是雀鸟啼鸣的声音，让人想起漱玉斋和晴初苑窗下锁着的黄鹂鸟。

还有当初那叠洒金宣上写着的“何物最关情，黄鹂三两声”，江月樽不觉心生怅惘，想这人世间的物是人非，当真是谁也不放过。

他如今有挚爱的恋人相伴尚且如此，那陈方佑日日听着这鸟鸣声，又不知要如何辗转难眠。这么一想，方觉赵铎义要的失心丸的确有用。

往事刻入骨血，处处就都是过去的影子，还如何能过好这一生？

不如忘了，忘得干干净净，说不定反而能换来半生安稳。

江月樽这么想着，手里提着的食盒便像是更重了几分，踌躇着有些不敢上前。

戚风晓得他的心思，揽过他的腰把他往怀里一带，“敬之还在山下等着呢，别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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