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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宋娭光觉得, 这兜苦瓜可送得太称心了。

春华宫今年夏日丰收了一批蔬菜，旁的蔬果, 东送西给的分得也差不多，唯独苦瓜无人问津甚是备受嫌弃。膳房日日翻着花样做, 无奈这味儿实在难以消受, 正巧谢廷铨爱吃, 可算是不会白白浪费。

最最重要的是，谢廷铨乃一国之相, 少不了遇事一身火气，分分钟爆肝的情况肯定不少。多吃些苦瓜，既能降火又能缓燥, 她这不是尽了微薄之力, 而是救命之恩呐。

这么一权衡，她觉得天时地利人和, 压根就没有理由不强塞给他, 于是笑道：“这东西对你身体好，不够还有的，谢相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别管是什么, 公主殿下以一番好心送礼，已然是破天荒的恩赐。别说一兜子苦瓜, 就是一兜子巴豆他也得拿着。谢廷铨感受到手上的重量，低眼瞧了她一眼：“殿下还真是体贴呢，已经开始操劳臣的身体了。”

宋娭光嘿嘿乐了一声，“谢相乃一代忠臣, 万里挑一的独一份，你的身体自然万般金贵。父皇体恤你，高官厚禄自然是少不了，可却尽不到贴心。你府上连个婢子都没有，我便舍为其难，多惦记着你一些。”

她喘口气儿，心中感喟：这年头，为了不让人家拒绝好意，可真是什么话都得舍得说。

谢廷铨听言，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布袋，心中的火烧得一茬比一茬高，都快要将他点着了。

真是到了什么岁数，就得办什么事儿。先前他一直觉得，娶妻生子并非人生必要，高爵丰禄才是一个男人成功的标志。可到了这岁数，遇到一个可心的人，哪里还想着博名望树功勋，赶紧娶媳妇生一窝孩子，才是人生真谛。

活了二十五载，头一遭明白这事儿的急迫性与必要性，谢廷铨看着宋娭光笑盈盈的脸，连声线都有点颤抖，“殿下对臣可太好了，臣无以回报。不然这样吧，我未婚你未嫁，要么咱俩凑合过得了。”

谢廷铨说完，连耳根子都要烧着了，仿佛能听到耳边哔啵的火星子燃烧的声音。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挑明了，她再顾左右而言他，那可真是能将他磨灭成灰。

宋娭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估摸着他又犯了小鸡随便认娘的毛病，于是摆了摆手：“你别觉得我对你好，你便要以身相许。一兜子苦瓜而已，又不是一袋子金瓜子，哪能随便卖身呢。”

好话到她那儿就成了卖身，多让人伤心呐。谢廷铨幽怨叹气：“殿下这颗心是什么做的呢？”

宋娭光拍了拍左胸：“人家都是嘴软心硬，我不是，”她摇了摇头，“我是嘴硬心软，但凡我待见的人，都知道我人情味儿特别足！”

谢廷铨更哀怨了，他抖了抖肩：“怎么就对臣如此冷漠呢？”

宋娭光瞪圆了眼：“胡说八道，我对你多好啊！你不吃冰酪，我担心你火气无处发泄。怕你火气攻心，一粒肉丸都没给你吃。现在还送你苦瓜，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对你总是不一般的。”

她说的话很甜，话里话外将他特殊对待，独一份的待遇让他心间的熨贴膨胀。这种认知让谢廷铨觉得满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春华宫。

走过德云宫与春华宫夹道，恰巧碰到看望九皇子的瀚王。略略打过招呼，便听瀚王问道：“嘿，怀思也给谢相送蔬果啦？”

谢廷铨低眉：“四王爷难道也有？”

“仗着是亲近的哥哥，怀思日日派人往本王府上送。别说是本王，永安宫、德云宫的小膳房日日都不落下，连尚膳局都没逃过一劫。前几日听说连东宫都吃上了，八成是收成太好，急着往四处打发。”瀚王凑过去，扒了一眼布袋子，“呦，这苦瓜还没送完呢，都快坏了吧！”

宋娭光这人，真是睁眼说瞎话！什么独一份，与别人不同，明明是将剩下的破烂货扔给他！他又兜了一猛子凉水在心头，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大夏天的竟然打起了哆嗦。

瀚王瞧他不大对劲儿，于是问：“谢相可是身体不适？你得补补肾呐，男人嘛，你懂的！”

好，好得很！这一对儿兄妹，虽然不同母，但性子是真是像，都是没眼眉，净给人添堵心的人物。

谢廷铨唇角牵出一丝尬笑，淡定与瀚王道别：“臣身体无恙。政事堂尚有堆积政务未处理完，便不与王爷闲叙了。”

瀚王微微抬手，正色道：“既然碰到了，本王便与你一道走走。”

谢廷铨晓得瀚王有话要说，敛了敛神色，伸手让行：“王爷请。”

瀚王领旨督查盐铁不利之事，已颇有建树。董禄显失职确有其事，熙王也难逃其咎。回京复命之时，圣上又是一顿雷霆之怒。

圣上开疆拓土开国几十载，本应该是处处井然有序法度森严，却未想到早已有蛀蚁掏进国库。震怒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与不安。窥一斑而知全豹，九五至尊考量得更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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