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还生
“福主恐怕还不自知,自己是还生之人吧?”静水待他坐定,才絮絮道来。明昶面上游移,似乎不愿与他过多攀谈。
接过静水递来的茶水,明昶抬眼问道:“还生?此为何物?”
“生辰为九阴之人临瞑前若有生愿未了,死后魂魄则漂离不定,若有生人以血生祭,生人命绝之时,怀愿之人便可重回前世,一了遗愿。”
“你生为太阴,令堂也为太阴,又生于怀州罗沅江阴,正德十五年又是阴年,花朝尚在午月,月相正为朔阴,此为双阴之日,又生在阴气最重的丑时,”静水见他毫无反应,说道,“你可知你的名字为何起为‘昶’,明姓本就向阴,若无阳气,便不可镇。”
静水不紧不慢,可明昶的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最终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道长这话说的好笑,这意思说,明昶难不成还是个已死之人了?”
明昶见静水越发笃定,越发烦躁。
“道长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哪里像个已死之人了?”明昶转身就要走,却被静水一席话叫住。
“难道福主平生就没有被什么莫名的记忆所困扰?”静水站起来,诚恳地望着他,明昶也紧接着停住脚步,“明明从未谋面,却好像是前尘故人。”
犹豫片刻,明昶挑了挑眉,说道:“那又如何?”
“福主既然如今是为姻缘而来,更应细究前生遗愿才好向前生那放血生祭你的生人交代,此生也好一生顺遂。”
“那人既自愿生祭我,叫我重还人世,又并非是我逼迫于他,再说了,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明昶干笑了几声,“那是他自作多情。”
“福主若想不起前生所愿,今生也不得长久,”静水打断道,“福主身为太阴,此番也为姻缘而来,难道甘愿落得如此下场?”
“我此番是被人胁迫而来,并非是有意与那游手好闲之徒徐显共结连理,”明昶走近静水问道,目光诚挚下几分,“道长,我前生遗愿仅有一个,你可能帮我算算,我与那人,今生究竟有没有可能?”
等静水二人从房中走出,徐画黛正奇怪二人是攀谈了什么才攀谈了如此之久。若非这静水是个女子,她都要险些以为明昶这小贱人竟也勾引起了道院里的道长。
“静水师父,何事耽搁这么久啊?”徐画黛陪笑道,坐看右看,又将静水引回那生辰上去,“师父你看看,明昶与我侄儿徐显的生辰,究竟是合还是不合啊?”
没等静水摇头,徐显便朗笑着摆摆手:“其实也不打紧,姑母操心侄儿的婚事,也是不必这般着急……”
他斜眼睥睨了一脸鄙视的明昶一眼,又道:“明小君如此聪慧貌美,不愁下家。”说罢他伸手轻薄地揉了揉他的手背,笑得越发深邃。
明昶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徐画黛这脸上的笑意立马冷了下去,沉闷了许久,才叫七娘去套了车。
徐显向自家姑母再三恭敬道了别,明昶看着这骨子殷勤作态,指不定是平日在徐画黛这里骗了多少好处。正看不惯,趁徐画黛不备,七娘正在收拾车厢,解了马就往山下跑去。
“那小贱人!七娘!你看看!”徐画黛气急败坏,站在原地直跺脚,那滑稽模样,叫明昶忍不住回头笑出声。
徐显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
“有趣。”
道院建在半山,上山时他还未觉林深野茂,如今天色将晚越发周遭漆黑,原本就在京郊,少有人烟,不免令人心慌。
明昶攥着鬃毛,他马术本就不精,又鲜少骑马,控制不住手中的气力。那马受了惊,跑得迅猛,他只有紧紧抱着马背,才不至于摔下马去。
——“我与那人,究竟今生有没有可能?”
明昶抽了一口气,想到先前他在道院中失态的问话,忽然觉得身上泛起一层寒意。
静水只看着他,摇了摇手中的拂尘,一语不发。
“不要!”明昶回过神来,发觉这马几乎是发了狂,疯了似的就要前头的兽网上撞去。他拉不住马缰,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跌滚了下去。
————
国子监上下空旷,唯独算学馆格外忙碌。
绿袍的工部员外郎新官上任三把火,发誓非要在一个月之内监督算学将陵墓承重重新清算,人们都背后说这傅大人实在是夸下海口,短短一个月算清陵墓耗材、承重,着实过于紧了些。
这傅大人的底细大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原来不过是广文馆一寻常贡生,不知怎的,忽然考卷在一行学生里摘了乙魁,在铜羊宫诗会进了良策,一擢升便是五品工部员外郎。
他人个子小小,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像是套着一个大大的布袋似的。
坐在上方的宽椅上,一面看看这个一面瞧瞧另一人,他师承广文馆沈穆生,对这工事通算一窍不通,底下这些学生实在心中纳闷,工部从来上头的官员不懂得这些算法,惯会异想天开,施行的政令也叫人苦不堪言。
傅仲寒坐在椅背上,抓了一把放在一侧的核桃仁,鬼鬼祟祟地放进口中轻轻咀嚼,正以为没有人留意到他喜欢吃山货的小爱好,身后就被另一绿袍男子一拍。
“你吓死我了!”傅仲寒看了殳光济一眼,嘴里的核桃仁几乎都要掉出来,“你来看我怎么不早说,唔,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倒是很合身。”
没等二人打算逗趣,座下一人终于放下手中的册卷,仰起头与傅仲寒对峙道:“学生有一事要向大人请教。”
“你说。”傅仲寒点点头连忙伸手示意让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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