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婚事

　　铜羊宫猎后中书省一道谕旨，国子监上下忙里偷闲，休假了几日。

　　闲来无事，许多贡生陆陆续续都回到各自府邸。春猎之事很快就在学生交口相传之时遍及京城。

　　听说这崔允灏在涂林深处断了踪迹，紧接着陈尚书的独子也迟迟未归，一时之间得了消息的京党方寸大乱，陈闵孝这常年不开口求人的老臣都发话了，崔敬谦本就心里坐不住，和宫里本就旧账未新的徐才人里应外合，动了京指挥司的人马深入涂林搜查。

　　可没想到，崔允灏到底吉人自有天相，与陈肖二人正当众人手忙脚乱之时不慌不忙提了白鹿向陛下赴命。铜羊宫猎这才成了一出闹剧。

　　殳光济一路跟着一身尘泥的陈肖，眼见着陈肖就要上了车，才叫住他。

Ｙ……Ｘ……Ｚ……Ｌ……

　　“春猎的事，我略有耳闻，”殳光济寥寥几语，陈肖便转过头看他，“我不明白，这世间的太阴千千万万，你为什么偏偏会对他如此钟情？”

　　“别人都可以不知道，你却瞒不了我。你身上的刮伤并非猎鹿所伤，而是刀剑之伤，”他说道此处，陈肖皱了皱眉，“是你将崔允灏诱至涂林深处的，对吗，阿肖？”他再往下说一些，便再难收回了。周围一些零散的探讨春猎怪事的贡生是不是瞥上陈肖一眼，叫殳光济毛骨悚然。

　　“怎么不能？”陈肖转过身来，直视对方说道。

　　“阿肖，你好糊涂，他这样的人当真值得你如此呵护吗？若是崔允灏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殳光济虽是不善言辞表达之人，可言到此处，却也顾不得别的，“若是被太阴生来的欲息所吸引，从来你的心中只是被情欲困扰罢了。扪心自问，若是明昶并非太阴，他这样品行不端的小人，你可会对他倾心半分？”

　　陈肖低笑一声，走过殳光济身侧几步说道：“我……”

　　“我欢喜他黯然神伤时的苍凉，欢喜他得意忘形时的狂悖，欢喜他虚伪做作时的心虚。如此答复，你可满意了？”

　　陈闵孝在套车里等了许久才看见陈肖坐上车，连忙责问几句：“怎么如此之晚？”

　　“国子监里有些事，情不得已要做些准备，”陈肖淡淡道，“爹，我有些话想和爹说。”

　　陈闵孝见了儿子心中更是雀跃，握着儿子的手说道：“铜羊宫一番折腾，瞧爹的阿肖都瘦了，你说，爹都依你。”

　　“爹，我年岁也不幼了，可否为我定下一门亲事？”陈肖斟酌了许久辞措，终于脱口而出，却发觉还是口无遮拦。

　　陈闵孝面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问道：“阿肖，你如今正是功课功业的大好时光，怎么会忽然想这些。你若是想成亲，爹娘自会给你寻一门好的亲事，你又何必自己亲自费心……”

　　陈肖转而摇摇头，又强行压下心中的紊乱：“今年年末大抵我就要去礼部，那时爹能否答应我，许我自己做主一门亲事？”

　　陈闵孝连连点头答应，说道：“自然答应，你心有所属，爹自然会顺遂你的心意，不知是……哪一家的女子？”

　　“不是什么女子，只是个清白门第的太阴，”陈肖慢慢回想脑海中那人的模样说道，“他生的算不上极美，却也称得上清婉动人。他的诗文若与京中士子相比若是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只是，脾气不大好。”

　　说到此处，陈肖忍俊不禁，嗤笑了出来。

　　“好啊，好啊，爹都依你，都依你。”陈闵孝连连点头，笑盈盈看着初开情窦的儿子，竟也满心欢喜。

　　陈肖推开门帘，只见马车已经驶过清简的明府，看着衣着华贵的贵妇身后的婢女拉扯着一个头戴斗笠素衫的男子就要上车去。

　　他张了张口就要喊停车，忽然马车一阵颠晃，撞得车上父子二人一阵晕眩。陈闵孝好不容易才稳住身，扶正了头上的乌纱帽，掀开门帘责问马夫：

　　“怎么回事？”

　　“老爷，方才一个拉货的驴车和咱们相撞了，就那个老头儿。”马夫揉了揉脑袋，指着前面地上干瘦如柴的老叟正颤颤巍巍从地上拣起这些陶瓷碎块，眼眶中泪水不住打转。

　　“你过来，我们老爷问你话呢，怎么回事？”马夫招了招手，那老叟就连忙跪爬过来回话，连连磕头。

　　“老爷饶命，草民是给官窑做事的，这里面都是官家急用的订货，所以……所以才匆急了一些，”老叟重重叩头，几乎都要把头皮磨破，“草民不想……不想就冲撞了老爷，草民该死……”

　　陈闵孝怔怔看了看那黝黑老叟，着实不忍心，从怀中取出一叠交子，又想了想实在不妥，补了一张名帖：“这里是五十两白银，若是官窑为难你，你便说是礼部尚书陈闵孝碰碎了这些瓷器。”

　　“草民谢过老爷！”

　　陈闵孝摆摆手，示意让车夫继续前行，陈肖则回头不住回望原来的那处，却不想停在那里的香车早已不知驶向何方，府前大道空空荡荡。

　　明昶。那个人一定是明昶。

　　跟在徐夫人身后的，是她的贴身婢女七娘。明昶如此不情不愿，陈肖回想起从前他曾无意说起徐画黛心恶，忽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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