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来
“好啊，你说吧，我听着。”明昶翻了个身含含糊糊说道。
“哥哥，你知不知道除了男女之身，这世间还有三种身别？”傅仲寒兴致上头，缩进被窝里和明昶贴在一处，“我今天看了哥哥在册上写的了，哥哥知道为什么我和哥哥一开始就如此亲近么？因为我和哥哥都是常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呀。”
“嗯，对，咱们都是常人，所以咱们得干些常人该干的事儿，现在常人应该睡觉。”明昶反手一爪子扒住傅仲寒兴奋地探头探脑的小脑瓜往里边压。
“哥哥，你别装了，我看得出来，哥哥心里和我一样，有事才睡不着的。”傅仲寒推了推明昶，明昶拗不过他转过身来。夜色里傅仲寒的那双圆眼睛简直像颗黑玉珠，亮得晃眼。
“哦？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心事？”明昶笑了一声，见身前的傅仲寒卡了壳也就不再为难，“你这个年纪，对身别有些好奇也属正常。你这么兴奋，难不成今天看中了哪个乾阳？常人男子与乾阳，这都是祖宗规矩上不许的事。”
傅仲寒双颊滚烫，凑得更近了些低声说道：“我原本以为，乾阳只有和太阴在一起才会有许多反应的。我娘就是太阴，她说，乾阳看着太阴时，耳根子会发红，身体会发热，还会，还会心烦意乱……可是今天，我被一个乾阳看着，也，也……”
“难不成也应验了？”明昶看了他一眼，似乎毫无兴致，又要转过身呼呼大睡。傅仲寒可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粘人精，哪会轻易放过他。
明昶被他扯了一把，又转过来看他说道：“你明哥哥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问我这些，我怎么会知道？”
“明哥哥，你就没有同真正的乾阳对视过么！快说说罢。”傅仲寒怕是今晚不打算睡觉了，明昶苦笑一声，一时也清醒了。
也对，他听傅仲寒说过，他家中男子尽是常人，活了十几年，从未见过相当年龄的乾阳，如今见到乾阳如此气魄，难免好奇。
乾阳之息，除了吸引太阴之外，更是压制常人。故此，一府一司之中，为首者大多为乾阳。从前明昶听父亲说过，有些乾阳，才干其实并不如这些下头做事的常人，仅凭借乾阳的身别便被轻易擢升，仔细想来，着实不公平。
可乾阳的过人和不公平，他许久之前就领教过了。
“有，我从怀州第一次到京师时，我见过一个乾阳，”明昶睁眼看着漆黑的房内细细回想起来，“他的眼睛……像是苍穹之中的北斗，那样坚定，我看见他的那时，好像一下子拥有了毕生的气力。”
他偏过头去看了看傅仲寒，似乎还沉溺在自己的小心思里，自己说了什么倒是其次，全然没往耳朵里去。
“也罢……”明昶说完就要盖上被子继续睡去，却不料傅仲寒淡淡跟了一句。
“那明哥哥，要去找他吗。”
明昶睁着眼，睡意全无。他那样不顾一切来到国子监，除了要证明自己以太阴之身为官，就是为了再见到崔允灏。
“但是仲寒，不论是怎样的感情，钦慕还是喜欢，都不可以为了旁人而改变自己，”明昶握紧了双手低声说道，“……仲寒，你不妨说说，你为什么要来国子监？”
“我嘛？我爹从小说我做什么都不如我那两个乾阳哥哥，我偏要让他知道，我虽不如我那两个哥哥那样能领兵打仗、能给我父亲做副官，但在经纬之事之上，我必然能比那些乾阳做的更好……”
他还没说完，忽然右侧的床上有人翻了个身。听声音是殳光济，傅仲寒立马闭口不再说话，钻进被子里假装呼呼大睡。
明昶轻笑一声，只是难以入睡之后，头脑中走马一般的影子又格外的多。
他忽然想起阴柔的徐朔，想到崔允灏的双眼，想到……梦里那个对自己作弄不休，口中谩骂不绝的男人，还有自己梦中莫名隆起的肚子。
他总觉得，这其中好像是个有关联的故事，只不过一时半会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起来，之前找徐朔的事情，还得费费心思，总不至于没了下文。
他看到徐朔只有嫉恨，可却只能看着徐朔，才能隐隐看见崔允灏的几分喜好。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明昶蓦然发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他就像是凉如水的夜色里一弯隐隐约约的新月，藏在浓墨的云彩后让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琢磨不透。
男子之身的常人与常人女子实为良配，与乾阳男子相合则实为不伦。想到徐朔和崔允灏，明昶觉得厌烦，连带身边的傅仲寒也平添了几分不喜，将自己与他分离得更开些。
“谁？”
青袍男子手侧的灯盏晃了晃，立刻引起了男子的警觉。他眉色浓郁，紧紧拧皱在眉心，手中的宣纸都几乎要被他揉废。
他原本激动得就要站起身来，一声“瑾章”脱口而出，忽然又意识到什么，瞳色忽然就变得无比黯然。记忆中徐朔熟悉的身影化作一团陌生的黑影，在暗处像是大烨城夜晚的黑幕。
从暗处渐渐一张面孔被灯火照亮，明可修撩开书房的帐布走入崔允灏房中，寻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
“四郎，”明可修坐定，看了看崔允灏极度失望的双眼，“伊人已去，就不必要如此记挂了。”
“祭酒，明大人，你知道的，是我连累了瑾章。”崔允灏呆呆看着玄色桌案，张开口却不知再说些什么。无论他说些什么，究竟心中对瑾章有多愧疚，瑾章都听不见。
“这件事，是陛下的意思。算不上是崔司业你的过错，毕竟四郎你在此事上也算得上有情有义。我来是想和司业商议一番明日训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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