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冲突

　　“你父亲是商贾，见到国子监中举监、荫监中人必须低头行大礼，这个规矩，你不会不知道么？”那人趾高气昂，远远望去一身金中带红的绣服甚是好看，如此出言不逊想必也是出身高门之人。

　　身后跟着两个身着艳丽绸缎年岁相仿的贡生，一人略为肥胖，身型又矮小，一身绿袍像是个生南瓜；一人干瘦且高，绯紫的衣裳衬得像根甘蔗。

　　明昶来不及阻拦，傅仲寒见前路几人争吵不休就要动了干戈，竟走上前去：“国子监内不可动手，几位哥哥不妨有话好好说。我们几人要从此处过去领贡衫，几位哥哥堵在此处也极为不雅。”

　　趾高气昂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柳眉高挑，一双潋滟眼波泛带紫气，薄唇如樱，发冠高束。虽是满脸桀骜怒气，但也极为明艳动人，其人正如他衣裳上所绣的红冠金鲤，一如周郎般意气风发。

　　一时四人都被此人俊美之容惊动了一晌，只见身后那个“青南瓜”哈哈大笑一声，屁颠颠跟在那人身后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指摘徐公子行事，你们可知道这位是谁？”

　　“徐公子可是当今徐国丈最为宠爱的嫡子，又是徐家百年中少得的乾阳，和当今陛下最为宠信的徐昭仪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怎么，盯着徐公子眼珠子一动不动，怕是从没见过这等惊世的相貌吧！就说徐公子是当今大烨城第一美男子都不足为过，不止于此，花朝春猎后当今陛下又为徐公子亲指了一门亲事，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口‘徐驸马’了！”青南瓜身侧的紫甘蔗说道。

　　殳光济皱了皱眉，才认出此人：“徐伯瑜。”

　　傅仲寒凑到殳光济身前，抬头问道：“他便是那被陛下和安国公主一眼相中的徐伯瑜？”他身量不高，头顶也只到殳光济锁骨之下。

　　“就算如此，徐公子身份贵重，但也一同与我们在这国子监之中一同学习经书大义，既为贡生又有何不同，何必如此刻薄刁难？”

　　傅仲寒不依不挠，明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多了，就要拉扯他转身绕道走，小心看了一眼徐伯瑜面色已然不好看，心下更是谨慎。

　　“仲寒，你话有些多了，”明昶低声说道，回头赔笑，“徐公子对不住，傅公子年岁尚小，不懂规矩。”

　　初来国子监，什么都是未知的。

　　朝堂有朝堂之道，国子监中必然也有其的处世之道。朝堂有崔、徐两尊京师官党的大佛，朝堂围着二人相转，这国子监如今又是如何局势，想必也万变不离其宗。

　　“昶哥哥，你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你不信去找他评评道理，在国子监身为贡生，难道还会再分三六九等么？”傅仲寒更是口中咄咄不休，引得徐伯儒震怒不已，冲上前就抓住傅仲寒的衣襟口恐吓道：

　　“你再说一句？！你敢找祭酒？”徐伯瑜发起火来，他本想把傅仲寒扣在地上，奈何这徐小公子自小养尊处优身娇体嫩，只能把这傅仲寒半拖在地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尴尬得很。

　　忽然想起傅仲寒话中字眼，徐伯瑜松开被自己一扯半拖在地上的傅仲寒，没事人似的抬头看了看明昶说道：“你父亲是国子监祭酒？”

　　明昶点点头，心说可被这傅仲寒坑害的可是惨烈。

　　徐伯瑜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昶，嗤笑一声道：“相貌平平，不过常人，也不如市井传闻中那般风流绝顶。明祭酒的儿子又如何，会写《铜羊宫赋》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我迎娶公主。”

　　徐伯瑜一番话点醒了他，这徐伯瑜怕是早就心中与自己结下仇怨，此事也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明昶不敢对公主有非分之想。”明昶低头拱手道，如此谦卑姿态叫徐伯瑜满意了许些。

　　“明昶，你给我听着，在这国子监，祭酒虽然姓明，可这朝堂到底还是在我家和崔家的手中，你休想从中作梗，否则有你和你爹好受的。”徐伯瑜推了一把俯首身前的明昶，明昶后退几步，撞在陈肖怀中。

　　“你！……”陈肖咬着牙瞪了撒完泼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徐伯瑜三人，明昶摆摆手。

　　陈肖拍了拍明昶衣服上的灰尘，说道：“我们凭什么妥协？这里是国子监，不是他们徐家大院。这群人眼中就没有天理，没有王法的么？”

　　明昶眉眼一弯，浅浅笑起来：“可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阿肖，你也不必如此气恼。他这般短视的小人，不是先代有圣贤曾说过么，‘小人惟所遇，寒暑不可期’。他这般只看见眼前荣耀骄横，当今陛下病重，若是陛下百年之后，这徐昭仪之子又非乾阳，恐怕也是树倒猢狲散。”

　　陈肖那双晶亮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发问道：“就是说他们高兴不了那么久了咯？”

　　明昶哭笑不得，点点头：“算是吧。”

　　明昶上前扶持了一把被徐伯瑜几人欺压的贡生，安抚道：“这位公子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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