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事
“你瞧，阿肖已经长这么大了，”那叔叔将那小畜生抱在自己怀中明昶都惊了一跳，“阿肖，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一位青衫叔伯回头和另一个紫衣叔伯说了些什么明昶倒是没听清，可大致也明白了这个“阿肖”确实来历不凡。
那叔伯看出他疑惑，抱着手里的“阿肖”摇着哄着对他说道：“你和阿肖年龄相仿，往后也要做个好伴。”那好事叔伯皱着眉想起来忘记告诉小小的明昶‘阿肖’究竟是谁，才放下阿肖说道：“小明昶，这是阿肖，陈尚书家的公子。”
陈肖。早有耳闻，陈尚书老来得子，对这小子更是百依百顺，怪不得纵容他如此不得礼数。
说来陈尚书在如今崔相国这场庆宴上，正二品的高官并不常见，也算是在场最为显赫的大人物。明可修即便升迁为国子监祭酒，与这正二品的陈尚书依旧有着天壤之别，明昶数了数座次，陈尚书坐在崔相国左手边第二座，而父亲早已在右手侧二十余名开外了。
看着那场欢宴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明昶回过神却发现身前叔伯颈窝边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那双星子般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自己，像只小老虎，要活生生把他吃了似的。
明昶心里看不起这陈尚书养歪了的小公子，方才这小子和他揪扯将他这身笔挺的衣裳生生扯出好几道褶皱，生怕没了体面，不得诸位叔伯阿嫂欢心，但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眼见这小子胡闹强颜欢笑。
比起别的孩子，明昶开蒙早些，大家也就不常把他当个孩子惯，自然不能理解陈肖在别人身上所汲取的如此厚重宠溺的疼爱。
明昶皱了皱眉，冷哼一声兀自生起了闷气。
“哼，不过是仗着家世好罢了！”却不想直接说了出来，明昶连忙捂住嘴左右张望了一番，见也不曾被人听见才松了口气。
陈肖被人夸赞比他多上许多，又是乾阳与常人所生，往后不过也只是个常人罢了，引得明昶连连嫉妒，如此也就罢了，谁知道陈肖却也不善罢甘休，竟宴会之时常常要抢夺他手里的东西，自己不依顺，他便大哭不休，搞得好生尴尬。
譬如先前明昶抓了一把花生安然落座，在一隅小席寻了个小盘子开始剥壳，等自己去了壳，那小东西又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一口衔住他手里红红胖胖的花生仁，连手里都沾上了他温温热热的口中的体温。
年幼又好面子的小明昶嫌弃的要死，又身上没带帕子，见四下没人就在衣裳上尴尬地蹭了蹭——心里想着真是可惜了他这一身素白的锦缎！
吃一堑长一智，明昶又剥了几个花生仁放在一边的盘子里给陈肖使了几个冷眼，谁知他纹丝不动，直到自己以为他不打算使坏作恶时，一颗花生正要放入自己口中，那小东西竟然又伸过头来，险些和他撞在一起，亲了个满怀。
“你，干嘛总要和我抢着吃？”明昶心中气恼，实在憋不住了便脱口问他。他眨眨眼不说话，心中更是无奈，莫不是这陈尚书的独子还是个痴儿，六七岁了，连话都听不明白的么？
明昶想着让他扒在桌子边上也不是个法子，便给他寻了个小凳子，好让他站在凳子上看着自己剥壳，威吓道：“你，站上去！”
陈肖吓得浑身一抖老老实实站了上去，站上去后还不忘用那双水灵灵的奶气的大眼睛看自己一眼，很是心虚。明昶才心里泛起一阵窃喜。
小东西，到了我面前还不老实？我可有的是法子治你，明昶轻笑一声。
正当明昶沾沾自喜清静了没多久，却不想没人哄着陈肖，陈肖又折返缠着自己，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给他喂几颗花生哄他开心。
“啊，张嘴，啧，不准舔我，你是狗吗？”
这小东西从来就没少使坏，站着还不满意，一双小手还常常摸上来贴着明昶的手背，有时候放肆地摸摸他的手腕，趁自己不注意还想摸摸他的脸。
念他是个小屁孩，明昶也不和他一般计较，只把这小东西不怀好意的爪子拍飞就点到为止。
“阿昶，你这么大了！”杜叔伯远远看见明昶，明昶连忙整顿了神色从方才的慌忙中分了出来，连忙又变成那乖顺的模样点点头。
“阿昶……”那小东西一双晶亮的眼睛眨着眨着，竟然也学着杜叔伯方才叫自己的语气喊自己，满是甜腻的奶气，
“不准你这么叫我！”明昶恶狠狠吓唬了陈肖一下，没想到这小/畜/生压根就不怕他，反而“阿昶”“阿昶”叫了好几次，看着他晶亮漆黑的一双眼睛，实在可爱。让明昶顿时不忍苛责半分，转身只自顾自生起了闷气。
忽然人影中掠过一个急匆匆的影子从酒席中穿过。
好像那时，时间都停止了。簇拥的人群里能看见那人的衣摆晃动。
玄衣是黑的，里料是品蓝泛着青的颜色。翻出一阵陈檀的香气。
他步伐很快，一双马靴和他腰间的腰扣岔岔作响，他穿着深玄色衣袍，手握佩剑，峨冠高束，眉宇间英气逼人。那青年剑眉星目，远远一眼便能引得座间的侍女官伎都没了声响，叫所有人屏息凝看。
那是崔相国的第四子崔允灏，明昶小时候便听说他博学过人，七岁能作古赋，通古晓今，年仅十二岁便考中探花，一炷香内能作诗百首，更是徽朝开国以来屈指可数的文武兼备的全才，如今不过二十二岁便曾献计大退敌军却无心军权，已然在国子监担任司业，年纪轻轻已经是正四品的官职，和父亲不过相差一级而已。
他实在光艳夺目，气势逼人，明昶一时之间在他身上挪不开眼。他从没见过那样生得俊美的人，英气中不参杂任何杂质。
毋怪旁人说，崔四郎，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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