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62

肘部的鲜血滴聚在地面小小的一滩。

原箫重重拉开门，踏上天台, 恐惧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过来。”他诱哄, “和我在一起。”

董子月看着他, 展开双臂, 向后跌去。

原箫探出的手抓了个空, 风从掌缝中漏过，穿过他的身体。

他面色一凛，翻过栏杆。

纯白的裙摆在急速的下坠中绽放，女孩阖上眼, 面容恬静安宁。

所以，她没有看见, 整个世界在轰隆隆倒塌，所有的建筑开始褪色，坍圮，一切进行地无声而浩大。

街道上的车辆、人群在这一场动荡中凝固在原处，像是被机械操纵, 陷入停滞。

他们的瞳孔放大, 神情呆板, 眼底倒映着正在上演的末日。

夜色下的天空在一瞬间渲染成澄澈的蓝, 旋即恢复晦涩的黑暗，最终褪色，变为纯的灰白。

一块不规则的天空碎片坍塌下来，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化为齑粉四散而去。

建筑成沙, 世界陷入绝对安静。

坠落的两人在辽远的天地间不过是运动的点。

原箫拥抱住了女孩。

耳边的风鼓噪到耳膜刺痛的程度。

他们摔倒在地面。

原箫的背部受到狠狠的撞击，耳边传来肩胛骨碎裂的声音，女孩被他护在身前。

温暖的鲜血从女孩的身体里溢出，染红了衣裙，将原箫的胸膛浸湿。

他抬起手，每一道纹路都沁了血液进去。

原箫小心地搂紧女孩，她太过纤细，他怕伤了她。

仅余的热度也在慢慢消散，原箫听不见女孩的心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他自欺欺人地把女孩塞进自己的怀里，试图让她重新温暖起来。

他的手托着女孩的后脑，眼里映着这个荒诞的世界，繁华嘈杂的都市、拥挤喧闹的人群，它们在晦涩的天空下凝成塑像，出现裂纹、碎裂，白色的沙连成恣肆的海。

灰白的粉末充斥着视野，将一切笼上阴霾。

他还活着。

她死了，在他生日这天。

这个世界，是假的。

为什么他还活着？

怀里越发轻盈，原箫迟钝地看去。

自脚趾开始，其次是纤细的踝骨，女孩的身体变得透明，好似通澈的水晶，紧接着，慢慢碎成细小的光点，散落在空中。

血液掺杂在其间，瑰红着点缀，画面绮丽。

“不……”原箫发出气音，他伸手护住女孩的脚腕，却只捞到一掌的碎光。

随后，那些微弱的光也黯淡下去。

原箫试图拥住女孩，细碎的光点流沙般从他的怀抱淌出。

他孤身躺倒在旷大的地面，神情木然。

身侧，细小的沙流动，簌簌作响。

这个世界，随着女孩的离去，开始枯萎。

只有他是例外。

.

不需要进食，没有饮水的需求，世界不再日夜轮转。

太阳与月亮同时挂在摇摇欲坠的天空，坍塌的天空碎片越来越多，在空缺处形成漩涡，吞噬光。

原箫在沙子流动的声音中听着自己的心跳，他深陷于与女孩的回忆。

但让他不安的是，那些记忆突兀地冒出别的东西。

片段在脑中飞跃，他以一个偷窥者的视角，描摹女孩的容貌。

在天台上与楼下女孩视线相对，他的脚却踩着体委肮脏的脸，同学在女孩周围吵嚷；

他背靠在布满青苔的墙面，街头拐角处，女孩敏锐地看往他的方向；

灯光变幻的ktv，女孩皱眉倾身问他，你怎么了。

最后，他捧起一掌血，女孩被货车碾压，鲜血汩汩从她躯干流出，浸润泥土。

原箫粗喘着回神，发现身边的异样。

大地在颤动，细沙四散又聚拢，日月急速地在天际交换。

他看向腕上的表。

指针疯狂地逆向转动，风从远方狠狠刮在他的身上。

高楼在重修，大厦在复现，植物绿了又黄，锁锈渐渐褪蚀。

白沙聚拢，初显人貌，长发见短，皱纹渐浅，青年变稚童，盛夏一朝入冬。

在原箫的面前，一个城市崛起。

他看向一旁的甜品店，看见了老式的日历。

这个世界回到了十二年前。

原箫走在人流中，穿过他们的身体。

他不属于这里。

他成了异世的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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