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法力解开山洞门口封印的时候,一滴水正巧砸中手背。看门的老树精微微耸动着躯干,告诉她,即使昨夜下着雨,那个仙界新任命的司命还是把家搬到了对面山头上去。
她弯腰,用手扫开石阶上的杂草,拢了裙子坐下,“那么个灵气地儿,空着可惜,来了新人也好。”
老树的声音像叹息,轻轻从头顶飘下,“魔主……”
“你一向话少,一开口又错。”
“是……圣尊。”
老树不再说话,太阳升得高了,底下烧香的气味也跟着飘了上来。蓝天底下一片寂静。石洞周围荒芜得很,只有成了精的老树有时会听她说说话。
她问它:“还在活着的时候,就享受到了和死人差不多的待遇,你说,我会不会折寿?”
老树不答话,几片稀薄的流云从枝桠上划过,而它重新收拢了枝干,像是已经死去多年。
她起身,“我出去走走,这烟雾熏得人头疼,把这座山周围的精灵花草都熏跑了。要不是换个住所会折腾坏后人,我也想跑。”
老树却在这时开了口,“这里是你一手撑起的家,还要跑到哪儿去?”她讪讪笑着,沿后山小径飘了下去。
下山她绝不走正路。
毕竟一个还活着就被人天天烧香顶礼膜拜的圣尊,只适合站在山顶当雕像,若是活生生从山脚下的大殿绕出来,会吓坏一众魔族百姓的。在他们的认知里,她早已是活在洪荒史册中的人物了。
后山往下,有一条大江为界,隔开了相邻的山头。
那山叫凌仙山,别看现在白雪皑皑,了无生气,以前那人在时,那地方能有分明的四季,是仙界数一数二的福地。
老树和她说,此地现如今是仙界极偏僻的地方,忽然间派了个新人来住,那这新人在仙界的地位一定不怎么样。
她沉默不语,只是想念凌仙山上曾经开了满山的碧霄花。
江面上一艘船慢悠悠荡下来,她蒙上面纱,沿小路走去,候在渡口。魔族修行低微的人士若要去往异界,只能来这儿坐船。
左右无人,她敛起一身修为,伸手拦下船只,船夫问她:“就你一个人?”
“是,师父让我早起去人间一趟。”
“哦,那没事,人间虽说鱼龙混杂,一般倒也不轻易动手,你去那里,安全。”
江面上的大雾才散了一半,崖间的棺木也露了一些出来。这里埋葬的是魔族洪荒时代的无名英雄。那个年代无名无姓,无家无室的人有很多,他们战死之后尸骨无人认领,就埋在这儿,埋在仙魔两族划下的第一道边界线上。
船夫问她:“姑娘,你都来这儿坐船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她缓了半刻才勉强应下这声“姑娘”,毕竟以她的岁数,他叫她声“祖宗”都不为过。
船夫话多,清早出行又只有她一人,只得一边编出谎话来应付他,一边暗自后悔今日原不该起这兴致,直接一挥袖到人间多好。
终于船靠了岸,船夫看着她稳稳站到地面,方撑篙远去。
“姑娘,你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穿过前方山洞,人间就到啦。”
她向他道了谢。
脚下道路并不平坦,山洞中更添几分冷意,她往里走着,前方漆黑一片,夹杂着些许水声,叫她生出恍若隔世的错觉来。
以前从未来过这里的她,越往里走心莫名就越慌,然而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她好像听见有谁在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由风传递着送到她耳边。
“姝翎,姝翎。”
她没敢停下,亦没敢回头望。
这个语气她太熟悉,但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早已不在,而这世间,后来再也没有谁还能用如此语气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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