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晚上，我去你房间？
沈雪停一路上被燕韶紧紧的握着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脚步机械，目光懵然，显然是对刚才的事情还没有反应过来。
燕韶不知道为什么，走的很快，步伐迅疾到不可思议，仿佛后面有狼狗正在撵着他似的。
直到一楼拐角处，人渐渐的少了，才终于停下来。
同时松开沈雪停的手，靠在墙上，低低的闷笑出声，笑的肩膀都在耸动，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天知道他刚才装的有多艰难，差点绷不住笑场，好险忍住了。
温暖的热度骤然抽离，沈雪停指尖无意识的追着燕韶动了动，似乎是想重新牵上燕韶的手，反应过来之后却又很快收回，仿佛刚才的一切动作都了无痕迹，从来没有发生过。
燕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笑够了，就转过身，重新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沈公子，我们走吧。”
沈雪停定定的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燕韶却先他一步往前走，语气漫不经心的很：“沈公子想问什么我心中清楚，也不介意为沈公子解惑。那人我的确认识，从前还是我朋友，但自从我认清他真面目之后我们两个便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了。今日之事，我也是借着沈公子的名义对他小惩大诫，中间若有称呼不当的地方唐突了沈公子，还请沈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云淡风轻，轻描淡写，便将此事草草揭过。
沈雪停目光凝在他背影上，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何滋味，只觉淡淡失落。
按燕韶所言，他是与那人有仇才会出面，而并非有意相帮。
且把他称作媳妇也只不过是事急从权，算不得真情实感。
喉头涩意涌现，辗转几次，沈雪停才只吐出一句：“不会。”
燕韶点点头：“那便好。”
老鸨所住房屋是最东边的厢房，香榻软卧，布置华丽，只不过香气太过浓郁，让燕韶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他想，他到底还是不喜欢这样浓烈的味道。
于是干脆往后退两步，到了门外。
沈雪停站在他身侧，神色莫辨。
老鸨对着燕韶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看着一尊金财神：“公子，您有什么话，进来说呀？”
燕韶摆摆手：“不必了，我今日过来，只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事情办完就走。”
老鸨连忙点头：“公子您说，妾身听着呢。”
“秋潋，”燕韶言简意赅，“我要给她赎身。”
“什么？”老鸨十足惊讶，“燕，燕公子，您是说您要给秋潋姑娘赎身？”
燕韶颔首。
“哎呀，秋潋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呀！”老鸨一边笑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只不过燕公子，咱们醉香楼貌美姑娘多了去了，您何必独独贪恋那一枝花，要妾身说，秋潋姑娘琴艺虽好，但容貌也不是上佳，看久了难免腻味。再说了，您若是想要听琴大可花钱找个琴师来，犯不上专门把人给赎出去……您说是吧？”
这是不想放人？
燕韶睨着老鸨不知道扑了几层香粉的脸，忽然唇角一勾，皮笑肉不笑道：“她有了身孕。”
“啊？！”老鸨震惊了。
燕韶继续道：“是我的。”
沈雪停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
燕韶却是看着老鸨铁青的脸色笑道：“既然是有了身孕，也不便接客，自然无法为醉香楼赚取收益。况且我断然不能允许怀着我孩子的女人流落在烟花之地，定要接回去好好养胎。所以，秋潋姑娘，今日我赎定了，您出个价吧。”
一手交银票，一手交卖身契。
卖身契被燕韶随手撕的粉碎。老鸨手里捧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方才的那点不舍全然退去，随之而来的倒是一脸喜色。
赚了，赚了！
“过些日子我将事情全部打点好之后会派人来接秋潋姑娘，所以她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她是有孕在身的人，还要劳烦您多照顾。”燕韶临走时对那老鸨嘱咐道。
“您放心，您放心，妾身一定把这件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出不了半点差错！”老鸨对着出手大方至极的燕韶笑容殷勤的仿佛要绽开花。
燕韶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快到大门时却是迎面碰见了一袭红衣的月影。
月影脸上难得没了玩笑之色，而是看着燕韶，神情有点复杂，走到燕韶身边时才声音极低的问了一句：“您要为秋潋赎身？”
燕韶挑眉：“没错。”
月影蹙着一双柳叶眉，有点着急：“可她腹中的孩子明明不是您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燕韶打断她，淡淡道，“姑娘不必多虑。”
月影愣住了，良久，才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公子是个好人。”
燕韶自嘲的笑了一下，他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好人呢？说是在地狱里行走的恶鬼也差不多。
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姑娘多保重。”便转身走了。
月影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羡慕加怅惘的叹了口气，心想，她什么时候才能够碰到这样一个温柔善良又愿意体贴保护她的人呢？
……怕是永远也碰不上了。
毕竟身在青楼的女子，总是身不由己。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
依旧是坐船，但谁也没说话。
沈雪停一向话少，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沉默异常的是燕韶。
他一向是最善于活跃气氛的那一个，然而此时却像是有些懒倦，提不起精神，也不想多言。
船舫在中间依旧驶过了情人桥，此时已经将近黄昏，在情人桥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少了很多，只有一对少年少女还在上面兴致勃勃的走着，说笑着，笑声在江上漂的很远，反倒衬得这座情人桥没有那么孤寂了。
沈雪停静观着窗外涌动的暮色，和那渐渐隐去身形的桥上的少年少女，忽然出人意料的开口问道：“燕公子此前所说有过一个相好的姑娘，且结局不太好，那姑娘最终去世了，是真的吗？”
燕韶头枕着手臂，正在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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