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将我埋哪儿了？

白浮身边的人都死完了，陛下杀光了他身边所有人，只留下了国师。

国师每回来地牢看他，脸色都不好，仿佛比他一个被折磨了的人还难受。

“小白将军，你就不想杀了陛下吗？你不恨吗？”

能够飞升的人都是经过生离死别后的大彻大悟，他需要先经过极致的痛、极致的恨，最后看破红尘。

这也就是神尊的目的，他舍不得顾容受苦，就骗幽精来害白浮。

可偏偏，白浮没有狠。

他谁都不恨，最难受的时候，也就是冲幽精骂了一句：“滚！”

这样一个人，对谁都是折磨，尤其折磨他自己。

司命便总是劝他：“陛下待你不好，你恨他才是对的，你不要总是那么好欺负。”

直到幽精离世，白浮都没能看破红尘，飞升天界。

他真正飞升的时候，是在翼族。

鹤云死了，他的师兄死了，为了救他而死。

他记得刚上蓬莱时，师尊问过他：“我发誓此生只收一名弟子，知道为何今日又要收你为徒吗？”

白浮自然不知。

师尊带他来到后山，少年正在练剑，靡艳的桃花眼比春色还要撩人，即便穿一身白，也是色如海棠。

少年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白浮忽然就哭了：“他叫何道凡，我认识他。”

当然认识，那是陪了很多年的小太监。

师尊说：“我知道，他是我徒弟，入凡界历劫却喜欢上了你，不肯回来，遭了场劫数。”

那劫数就是被大周皇帝剥皮抽筋。

“他回蓬莱第一件事，就是要我救你。”

何道凡为人时救他，修仙时救他，入了翼族还是救他，每一次结局都是死。

所以后来当化身鹤云的他再次死在他面前时，他又怎能不恨呢？

可惜那时的他还是不够恨，因为后来的西松寒收走了他的恶魄，对他说：“怨憎恨可以让一个人强大，也可以让一个人疯魔，越善良的人往往越容易误入歧途。”

于是后来，又收走了他的血性。

师尊怕他走火入魔，便彻底绝了他生恨的可能。

……

一榭天里，白浮还没走，他看着神尊在救北冥燕。

听见小桃花说，神尊为他挨了雷劫，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还听见小桃花说，害死北冥燕的人，是恶魄，是幽精。

好像所有的解释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幽精在凡界还是陛下的时候，就很喜欢杀人，杀了北冥燕、杀了何道凡、杀了他身边所有人，甚至最后杀了顾容——他自己亲封的、口口声声说过深爱的皇后。

白浮心想，如果陛下不是最后快死了，他会不会也杀了自己呢？

幽精那么坏，陛下那么坏，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戏耍自己呢？

骗自己上天来找他，却又装作不认识，一边甜言蜜语哄他，一边又对他冷言冷语，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很快，他就在心里回答了自己：“幽精是恶魄，人身上最坏的魂魄，作恶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于是，白浮从藤萝树后走了出去。

神尊看见他似乎愣了下，施法的动作渐渐停了，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他半晌，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他温和又苦涩地笑了笑：“你是准备走了是么，小白？”

风从耳边吹过，白浮看见了他长发遮掩下的血迹斑斑，他的伤口在肩上。

白浮被天雷劈过那么多次，太了解那玩意儿劈的规律了，最后一道总是落在肩膀上，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再没法施法拿剑，丧失战斗能力。

“我想请教您一件事情。”

他依旧将他当做神尊，语气非常客气，同时又非常不客气地不等他点头就问：“您进入过轮回之境，去过翼族么？”

不知为何，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面前的人似乎极轻极轻地吸了口气，像是心口痛极了想要缓解，又像是呼吸停滞了一刹。

“那我问你。”这人没有回答，反问他，“你去过没有？”

白浮稍愣，点头：“去过，死在了翼族剑下，还做了个梦……”

“那不是梦。”

神尊出声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遍：“那不是梦小白，你看到的就是我。”

白浮怔住了。

“我抱着你在归音谷外，你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你说你想回家，说你找了我很久。”

白浮忽然就哭了：“那天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我后来……死了对不对？死在了你怀里？”

他那日知道自己中了青女的银针，活不下去了，便骗抱着自己的那人说，他想要睡觉了，但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醒不来了。

所以他很希望，那就是个梦。

白浮哭着问：“你将我埋哪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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