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立夏（一）

乔星海最终没逃过连天的哈欠和相思病甚重的眼皮，挖苔藓挖到一半，让日头晒得一动也不想动，被胡姐叫走，安置在沙发上睡回笼觉去了。

金瑜到海棠cun时候刚十一点半，敲开门，还没进院，胡姐就先轻声轻气地让他小声点，里面有客人。

金瑜沉默地点头，心想：约莫是豪掷千金的主来了，要不根本找不着海棠cun的门朝哪开。

他跟着胡姐往里走，打算去偏厅躲一会儿，等客户走了他再找师父。

谁知道刚抬脚要去偏厅缩着，就被胡姐抓住了后脖领。

胡姐说话只剩气音了：“别去，客人在。”

金瑜抬眼一瞧，嚯，里面常年高高挂起的卷帘都给放下来了，直晒的日光被遮住，屋里一片清凉。

旋即，他就看见一个人正蜷在他师父那张远渡重洋的沙发上睡觉。

“啊，”金瑜想，“我上次就是裤子沾了几块灰，p股还没坐上，险些被师父给废了……怎么现在粘泥的裤子都能躺了？”

边想着，他再打眼一瞧，认出来了——这外形轮廓，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谁——名字记不清，但知道。

他师父过去看着挺浪荡，身边总有好看的人来来去去，可这位不一样，金瑜看得出来，师父挺上心的。

胡姐去了趟厨房又回来，说：“你师父在工房，你把早上煮好的梨汤给他带过去。”

金瑜“哦”了声，拎上壶，又好奇地扭头看了眼乔星海，结果还没等头转回来，就被胡姐拍了一巴掌，“看什么，快去。”

秦一白在工房里间忙活，金瑜进来也不敢叫他，等他间隙停了手，才在门ko轻咳一声，“师父。”

“来，”秦一白冲他招手，“看看这块料。”

金瑜放下梨汤，先扫了眼外间桌面上码的六七块料子，中间有块是他之前见过的，明净的蓝，高冰玻璃底，很是漂亮。

他再瞄一眼，才回首钻进里间，走到操作台边上，看他师父手里那块已经出了形的cun带彩。

金瑜在灯下低着头看，边看边道：“种好ro细，水头还行。也是赵叔从揭阳带回来的？”

“老赵顺手投的。”秦一白说，“客户看中了，要给孙女做生日礼。”

“这是……”金瑜拿着料，翻来覆去地看，没看明白，“雕的啥？”圆头搭一个长嘴，看着像个老式吹风机。

秦一白说：“小猪佩奇。”

金瑜：“……”

秦一白瞧他一眼，“客户下单就做，哪那么多废话。”

金瑜怪委屈的：“师父，我没说话。”

秦一白把料接过去，不搭理他傻徒弟了，重新开了机器，磨头压着斜线打，水珠子飞溅起来，给他那身“工装”上又铺了一层细细的脏点。

金瑜就这么站着，看他师父干活——虽说雕一只猪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他眼里，师父只要上手，那就是标准教学示范，可遇不可求。

过了半小时，秦一白忽然想起正事，转头叫金瑜：“外面桌上那几块料是你二伯要的，你给他打电话，约个时间。”

“哦。”金瑜脸上没表情，不满都装在了眼睛里，哦完要出去，腿还没动，又被他师父叫住。

秦一白问他：“干什么？舍不得？”

金瑜活像被摁了开关，语言功能恢复了：“都是好东西，这一下送出去就逼近八位数了，您舍得？那些大矿主攒一年攒下来的好货，有时候还不一定能投下来，咱库里的东西也是一年差似一年了。”

秦一白脸上倒没什么情绪，“他要就给他，不给还有的闹，你想看叔爷见天上铺子里跟你瞪眼去？”

金瑜脑子里一想，立刻龇牙了，跟被冰雹打了似的，扭身出去打电话了。

……

乔星海在沙发上睡得不是很舒服，但就是睁不开眼，偶尔能听见点儿动静，可还没等两眼皮分家，就又粘了回去。中间，他甚至还闻见了饭香，可无奈困神功力强劲，他没抵过，任凭肚肠唱起空城计，却只能换个姿势继续睡了。

等他真正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跟他自己预计的清醒时间没差多少——就不该眯这个盹！

他翻身要起，上半身一横，险些撞了旁边的屏风。

搞什么鬼？

迎头对上一对描金飞鸟，乔星海胸ko那一缕气险些没上来。再细一打量，好家伙，这东西像是能进博物馆的。

他认不出类别的木料上嵌着螺钿，边框盘着掐银丝云纹，主图是百鸟朝凤，图上垫的云看工艺是点翠……

尚且背着房贷的编剧先生缩手缩脚，避开了这把他卖了也赔不起的东西，轻巧地从另一边爬了下沙发。

然后，他就和金瑜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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