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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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画,均涉及“层次”(包括“纯抽象”),转印后的水渍本身即富层次;凡画(即便“纯抽象”),均指涉“形”与“象”(色域、面积、肌理),水渍溢痕自行呈现无数可疑的、有时异常逼真的“形象”——树、石、山——如何调理湿漉漉的转印效果,考验想象力与控制力,转印画,是将水渍引向何处、止于何处的过程。

于是乎潇洒。作者的手段、技法,微妙不察,近乎非人工。它易于上手,但要好局面,作者的器识与本领须得入于绘画之内,超乎绘画之外,借一句说滥的话:“功夫在画外”——“画外”的什么呢?借木心迷恋的说法,转印画“呈现艺术,退隐艺术家”。

据我所见,德裔法国人,二战前的超现实画家马克斯·恩斯特,曾弄过几幅转印作品,和他自己的绝大部分油画完全不相似,属于阶段性的冷门。木心的小画,有几幅,与恩斯特惊人地相似。

他不可能看过恩斯特的画,也不谈起超现实主义绘画的大将:达利、马格利特、基里科……我猜他不知道谁是恩斯特。除了法国十九世纪绘画,他不关心文艺复兴之后的德国、比利时、荷兰、意大利、西班牙绘画。

木心的转印画分为两个时期。前期画于“文革”末解除监禁后,躲在虹口区寓中偷偷制作(“白天我是奴隶,晚上我是王子”,那时莫说恩斯特,他早岁收藏的画册悉数被抄没)。后期画于一九九九年到二〇〇九年,时在七十二岁到八十二岁,总数逾两百幅。据乌镇侍护青年代威回忆,八十三岁的木心仍然时或作画,二〇一〇年,两位纽约电影人拍摄了他在乌镇的画案与工作。

问题:他如何习得转印画?谁启示了他?七十年代末连革命画印刷品也很有限,参考资料少得可怜。我们须得想象:他是在拉上窗帘的暗室中,自己琢磨了这种方法,而且狂喜——木心是个迷恋手工(而非“手绘”)的人,在种种孤独的秘密游戏中,时有小小“发明”,这一层,下面还会说到。

上海画家陈巨源回忆,大约一九七七年,木心曾向极少数画友展示了这批画,众人缄默,木心大沮丧,独自买醉。之后陈巨源致信肯定,说:我们没见过这样的画,不知如何回应。木心大喜,以文言文回复了长信,共六七页。前年我读到这封之乎者也的信,读见一个上海的罪犯,如洞中人,谛听回声,并给出回声。

在纽约,我、巫鸿、刘丹、梦露,及刘丹介绍的藏家罗森克兰兹,先后看到三十三幅转印小画,为之惊异,二〇〇一年,悉数为耶鲁大学美术馆收藏。但据陈巨源回忆,这批转印画共五十幅,以纪念他的五十岁生日(那么,有十七幅散失了)。下一个问题:抵达纽约初期,木心又回到林风眠,以宣纸或高丽纸绘制彩墨画,直到纽约生涯晚期,再度回向转印画。

为什么两组转印画间隔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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