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师

三门里。

一个建筑特征上饱含时代背景的老居民区。

每栋楼都只有三层高，六栋楼形成了个包围圈，唯一的出口设在东面的两栋楼之间。

大门处没有保安，甚至连值班室都没有。

只在墙上贴了张已经褪色的《小区公约》。

走进小区，家家户户窗户外都支着两米来长的晾衣架，且几乎看不到有空着的，就好像整个小区的人今天说好了一起洗衣服似的。

许是正逢工作时间，晾晒衣服连成片，人到没见着几个。

霍思忆转了两个圈，才在一块被爬山虎掩盖大半的门牌号上，推算出他的目的地，到底在哪儿。

敲门。

门内传来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谁啊？”

未等霍思忆回答，门已经从里面被拉了开来。

入眼，是个比自己矮十几公分，长相只能用‘五官端正’来表扬的，二十岁上下小伙子。

霍思忆打量他时，他的眼睛也呆愣愣停在霍思忆脸上，一眨不眨。

愣，不是因为认识；而是因为，霍思忆这张脸实在是帅的，好像自带滤镜和美颜。

“请问，这里是黄春分的家么？”

小伙子大梦初醒一般收回视线，边眨巴着有些干涩的眼睛，边轻声问，“哦，你，你找我爸有什么事？”

“我是警察，目前负责你姐的案子，有些情况，还需要和你父母了解并核实一下。”

自称警察的霍思忆连警官证都没出示，当然，就是想出示他也没有。

但黄璐的同母异父弟弟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相信。

“哦，我爸上班去了。”

“那你妈呢？”

“我妈送货去了。”

啥？

要不是亲耳所听，霍思忆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相信，女儿才死了不到十二个小时，父母竟然该上班上班，该赚钱赚钱，日子照常过，一点儿为女儿操办后事的想法和样子都没有。

如此冷漠，何至于斯？

意识到不妥的小伙子红着脸，语调里带着歉意，解释道，“我爸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现在这份工作，所以根本不敢随便请假，连他自己高烧到38°，都还坚持上班，我有哮喘，在家里开了个手工艺品网店，要是有同城的人订货，基本都是我妈骑着自行车帮我去送，好歹也能节约些快递费。”

霍思忆点点头，语气温和，“能进去说么？有些事，想必问你也一样。”

“哦，哦，不好意思，请进。不，不用换鞋。”

这套两室一厅整体面积不超过七十平米，而所谓的客厅，其实更像是这位年轻人的工作室。

茶几以及沙发旁边的置物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子、花瓣，以及霍思忆根本搞不清楚用途的配件，以及钳子锉刀之类的工具。

客厅里没有被褥，这个年纪的姐弟俩也不可能共处一室。

所以，这个家，其实早就没有了黄璐的位置。

难怪黄璐生前心心念念的，就是毕业后搬到，同样收入不高却肯给她买电脑买手机，始终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亲生父亲那里去。

“您请喝茶。”

将茶杯小心翼翼摆到霍思忆面前后，黄璐的弟弟拖过一把小凳子，两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在了霍思忆的对面。

那姿势谦卑的，就好像刚闯了大祸的孩子家长，遇到了上门家访的老师。

“你姐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黄璐的弟弟连忙点头，“我妈回来跟我说了。”随即想起什么来，连忙补充，“我妈说，等案子查清楚了，再给我姐准备后事。而且，而且我姐的亲爸爸，也说了，我姐的灵堂摆在他那边，所以我家才......”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许是他也觉得，无论再怎么解释，自己家的做法，都显得过于凉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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