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简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房产证去和买主签合同。
对方看过了他家里的摆设，觉得倒是挺干净的地段户型都不错，但是装修太老了他们不喜欢，决定要整个重装一遍。
不知怎的，简然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如果您要是不重装的话，我可以给您再便宜点。”
“小伙子，我知道你喜欢自己家房子，但我买了新房子怎么可能不装修嘛。你看这墙都黄了，窗户也很旧······”
看着自己曾经无比喜欢的房子被人指手画脚，简然只能面无表情的接受这一切。因为这个中年人要这个房子给孩子上学用，所以交钱的时候很痛快，签完合同直接汇了一半给他，剩下的等着房产证过户了再给。
处理完了这边，简然去麻将馆里把母亲拉出来。看着眼底一片淤青满面倦容的简然，他母亲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然然回来啦？走，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你说你，要回家也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
“妈！”简然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了，“你不是说过你不再打麻将了吗？”
“然然，妈妈也是想着能多赢一点钱替你分担一些的······”
简然苦笑——如果不是母亲，自己何苦要在人生刚开始的年纪背上五十万的债务？虽然心有不满，但毕竟这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也没办法去责怪她，只能把这件事承担起来。
“妈，我把咱们房子卖了。”
“什么？”简然的妈妈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把房子卖了，我们以后住哪儿啊？不行不行，你快去退了。我在这住习惯了，哪儿也不去。”
“妈，你别闹。我找了新的房子，明天咱们过去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后天就搬过去。”
“你的朋友呢？你不是说你认识很多有钱的人吗？怎么不问他们要钱？”
简然摇摇头：“能借的我已经借了。我的朋友们也没有什么钱，都是一群在为了梦想漂泊的年轻人而已。”
简然的妈妈急了，抓着他的胳膊问道：“你不是说你认识一个家里开公司特别有钱的吗？你说你俩大学的时候关系最好了，你问他借啊！他肯定借给你的！”
“妈！唯独他，我不想借。”
简然的母亲用一种大失所望的眼神看着他：“我白白花了那么多钱送你读大学，你就是这么报答妈妈的？现在妈妈需要你帮忙，你可倒好，为了自己的一点面子不肯去借钱，还把外公留给咱们的房子卖了。你这样做，对得起特意立遗嘱把房子留给你的外公吗？”
“妈，如果你不赌的话，我也不用这样。”
简然的母亲恼羞成怒，顿时红着脸给了他一巴掌，嘴里嘟囔着如果我不是带了你这么一个拖油瓶会当时年纪轻轻的嫁不出去，如果我家里有男人陪着还犯得着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打麻将之类的话，说的简然浑身冰冷。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在母亲心里还有这样的念头。母亲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从来都会在自己拿着成绩单回家的时候说自己是她的骄傲。
简然没有跟着母亲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边转。眼前这个藏了他十几年回忆的小镇正在逐渐变得模糊而陌生。
不仅如此，那个温柔坚强的母亲也在他心里出现了裂痕，一时间他竟然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只要自己醒来就好了，他就还是那个被母亲爱着的孩子，还是那个可以尽情的为了自己梦想努力的人。
越走越冷，简然觉得一阵头晕，才想起来今天早起就没吃过饭。忙的时候还好，现在闲下来觉得自己手都是抖的，便走进了曾经高中时常去的一家面馆吃饭。老板娘还记得他，上来的时候给他加了一个荷包蛋，看的简然心头一暖。
吃完面简然觉得情绪好了些，才敢给江沥打电话说说心里话。
“喂？你现在忙吗？”
“简然，你为什么没带那盒燕窝？”江沥一接电话就劈头盖脸的质问他。
“我妈真的吃不了高蛋白的东西，平时连牛奶都不能喝的。”简然小心翼翼的解释着。他本来今天心里难受想听听江沥的声音，但却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江沥的不满。
“我不是说了吗？阿姨不要是她的事儿，你回一趟家拿着别的女人买的丝巾送给你妈，你把我放哪儿了？”
简然忽然就笑了。
当初说不告诉家里人和朋友默默保持关系的人是江沥，现在买东西充好人宣誓主权的也是江沥。原来七年之久的感情在江沥眼里还抵不过一个莫须有的竞争对手，或许在他心里自己怎么想的早就不重要了，自己已经是他的保姆、厨师、代驾司机，是他的私有品，唯独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脾气有思想的人。
“······你笑什么？”
“没。”简然从眼前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按在眼睛上，“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你在哭吗？”
“有点感冒而已。先不说了，我有个电话打进来。”
对话戛然而止。
江沥从未想过简然会找借口挂自己电话。
他还想再打过去，却被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江沥气的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从外套口袋里想要摸出支烟抽，却摸到了两颗糖。江沥拿出来一看，红色的糖纸上印着灿烂的笑脸。
他从不吃糖，这是简然放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出简然一边给他烫西装一边笑着往里面放糖的样子。他急急忙忙的回了家，求证似的翻了剩下几件西装的口袋，果然，七种不同的颜色排列成了一道彩虹。
江沥拿起手机又一次打过去，简然还没有接。
他耐着性子打了好几个，全被挂掉了，最后一次直接变成了“对方已关机”。
没办法，江沥用微信发过去一句“对不起”和“谢谢”，还配了那些糖排在一起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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