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亲亲相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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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亲亲相代

“那你和我去赴宴, 今晚就不……不走了吗?”沉默许久, 风榭终于又开口问。

阿梨垂首:“我方才不过是说气话,今夜恐怕真要下雪, 怎么走?”

也不是真走不了,你自幼长在西北,冬日大雪足以封山, 这样的雪天,想必早已习惯。

走不了的怕是别人。

风榭心中轻叹, 却只是看着她,并未言明。

戌时果然有车候在东门外,为掩人耳目, 确切地说,并不是在东门正口,而是在东门再以东两条街外的一家客栈门前。

风榭携阿梨出门,早有小厮候在墙角, 连忙过来引两人过去。

阿梨随身带着她的长鞭“跗骨蛆”, 临出门前想一想, 又在那鞭上淬了毒药。

出门时恰好碰上茵娘从外面回来,见她衣衫单薄,强行将她拉到里屋, 加了件夹袄才肯放她出门。

马车行了不过半刻天空果然飘起雪来, 到郑府门前下车,雪已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上, 阿梨披着一件红色的麾衣,那雪点子落在肩上,像红白交错的梅花。

请客的是大公子郑定北,郑南也随他在府门相迎,相伴的还有几名大汉,一看便知是军中武官。阿梨见了两人,始终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风榭与人序礼寒暄,各自相请着步入厅内。

厅中案箸已齐,一张红木圆桌当心而立,桌上炉火烧的正旺,鹿肉在锅中翻滚,伴着菌菇和各类菜蔬的香气,飘盈满室,还未动筷子,便将外面的寒气化了大半。

阿梨不自觉嗅了嗅鼻子——嗯,还有丁香、甘草和胡椒的味道,这郑定北人不怎么样,吃倒是挺会吃。

几人落座,风榭依例坐在上首,阿梨要踅去下首,被他拉住衣袖,“坐我身边”。

郑南立刻退后一步,为阿梨让出位子,又为她拉开椅子,劝她入座。

“用不着你假惺惺!”阿梨冷冷道,依然入了座。

郑南在她旁边坐下,笑道:“姑娘是在气我让下人转达的话?姑娘莫怪,本想请姑娘入席,料想姑娘不会赏脸,无奈,只好出此下策。”

阿梨狠狠咬牙:“阴险”,便不再理会。

郑南淡淡一笑,吩咐斟酒布菜。

席上诸人又说了一篓子废话,才开始各自动箸。阿梨低头吃菜,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瞥了瞥身侧郑南——果然瞳色偏浅,五官凌厉,有些许异族之相。

郑南为她盛了一碗汤,递过来,她因心里惦着自己的事,半天没有伸手。郑南笑道:“姑娘要看我,先接了汤再看。长宴漫漫,姑娘随便看。若不方便,我就坐到对面去,好让姑娘不用费神。”

“谁在看你,不要脸!”阿梨怔了一怔,怒骂,顺手接过汤,气地往桌上重重一放,碗中的汤汁溅出来,落了一些到郑南的袍子上。席上其他人不由侧目。见风榭也盯着自己,阿梨连忙撇清干系,补了一句:“看你?你有姜……姬大哥好看吗?”风榭早叮嘱过她,在人前不可以“姜风”之名唤他。

莫说姜大哥,就是冯霖那厮,你也比不上!

阿梨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骂完却是一愣,怎么又想到冯霖?立刻摇头——不想不想,吃肉吃肉!

郑定北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由笑着插了句嘴:“王爷是天人之姿,我三弟自然是比不上。不过我三弟这容貌,在乾城却也算是拔尖的,往常出入街肆,总有妇人在身后掩扇窥看,被人看得多了,自然比寻常人敏感些,姑娘莫要见怪!”

阿梨生气不语,风榭少不得打起圆场,说些“令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之类的恭维话。

郑定北笑道:“非我自夸,我这三弟长相确与常人有些不同,王爷请看……”

风榭果然依言上下打量郑南,只两三眼,微微一惊:“令弟不是汉人?”

郑定北笑道:“应该说,不完全是汉人。我这三弟其实是我父亲部下参将与一名外族女子所生,他父亲在昔年与居姚人的乾城一役中就义,留下他这个遗腹子。母亲独自将他养到七岁,也因一场大病,不治身亡。临逝前留下一封遗书和他爹当年的一个信物,让他来乾城军中投奔我爹……我爹便收养下了他。我们一同长大,兄弟几个就属他最机灵、讨爹的喜欢……”

阿梨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既是遗腹子,又多年从未谋面,郑将军怎么就能断定他是那参将的儿子呢?”

郑定北见她打岔,话又很不客气,面上微露出一丝不快,须臾,念及风榭面子,勉强隐下这一丝不快,道:“我父亲这些年来一直暗中照拂三弟母子,自然知晓……”

“可……”

“阿梨!”阿梨还要再问什么,被风榭轻声喝断。郑南笑道:“阿梨姑娘好奇我身世,我一会仔细说给你听,只是现下我衣裳淋了汤汁,有失仪表,王爷恕下官无礼,下官想暂退片刻,换身衣裳再来。”

“去吧。”

阿梨见他退到门边,神色微露出鬼祟之态,不免生疑。过了片刻,也低声道:“姬大哥,我……我也想告退片刻……”

风榭神色狐疑,上下觑她一眼,终碍于男女之别,不好多问,淡淡点头,也说了声:“去吧。”

阿梨紧走几步,快速赶上郑南,不紧不慢缀在他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看清他动静,又不至于被他发现。

只见他穿过几道回廊,拾园中小径而行,到一片假山之后,负手侍立,似在等人。

还说换什么衣裳,呸,果真有问题!

阿梨远远在廊壁之后等得半刻,果见一人小跑着赶来,心下一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骗她入飞光营的吴琴!

两人飞快地交谈了几句,因隔的太远,阿梨听不清说了什么,却见那郑南鬼鬼祟祟从怀中掏出一物。

阿梨看清那物,脑中轰然一声巨响。

她今日诸多狼狈,皆是拜那只破笔所赐。看样子,现下他们又要拿那只笔做什么文章。

阿梨不想打草惊蛇,仍隐在墙后静俟其变,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郑南将那只笔交给吴琴,又嘱托了两句,便往来路退去,因退时离阿梨距离近了些,阿梨听见他急急道:“我是借故偷溜出来的,不可久待,马上就得回到席上去。你记得我说的话,把事办好。”

“小的明白。”

说着,两人便兵分两路,朝不同的方向而去。阿梨看那郑南方向,是自己的来路,在墙后躲了片刻,果断追着那吴琴而去。

郑府占地颇广,廊环院绕,阿梨跟了几重小院,忽到得一座轩敞大院前。阿梨见那院中摆着诸多兵器,还道是府中的练武场,没来得及深思,纵步跨入。却见那吴琴步速忽然加快,在角门边一闪,便没了踪影。

阿梨连忙追过去,追到院中心,忽闻北厢传来人声,声音中气十足,十分熟悉。

阿梨不想多生事端,正要纵起轻功去追,只听那厢内人声骤停,不一时,房门霍然大开。

“哪来的野猢狲,竟敢擅闯我议兵院!”中门之内,一人赫赫威风,凛凛喝道,正是郑图。见阿梨呆立院中,形容诡秘,不由眉头一皱:“是你?”不待她答,又问:“你怎会在此?你可知这是军机重地,但有擅闯,以军法处置!”

军机重地?

阿梨愕然,立刻反应过来是中了计,连忙学着风榭的样子,行了一礼,恭谨解释道:“郑将军,我是来你府上做客的。原本只是离席方便,岂料方便完找不着回去的路了,误打误撞,撞进了你这个院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未听见什么军机的秘密。还望将军你念在我无知误闯,莫要见怪。”

郑图并不回应她,顾左右询问一二,浓眉一垂,道:“犬子在紫微厅设宴,与此处隔着七重院落,姑娘是怎个迷路法子,竟迷到了我议兵院来。”

“是……”阿梨急急分辨,待要说是紧随人至此,此地已不见那人,非但空口无凭、不能令人信服,还显得自己胡乱攀咬、更有嫌疑。

郑图见她吞吞吐吐,眼神闪烁,似在琢磨如何应对,原本的三分疑窦登时长成七分,不等她继续解释,冷冷一摆手,道:“姑娘是陛下的贵客,本将不好随意发落。但窃听军机,非等闲小事。姑娘这就和我去面圣吧!”

昭文日常歇息的晚,此时还在批阅章折,饭食搁在案边,薛柏连催了三次,仍是无用。无奈见饭菜已凉,只好端着下去,让膳房换一份热的来。

不一时,空手踅转,轻声叫道:“陛下。”

昭文看着奏章,头都未抬,笑道:“薛公不必催朕,朕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薛柏道:“陛下,奴才不是为晚食之事。是郑将军在殿外求见,已候了一会了。”

“郑图?”昭文眉头一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薛柏道:“听闻是涉及阿梨姑娘。”

昭文沉吟,片刻道:“那你让他进来。”

殿门中开,郑图携着阿梨一阵风似地冲进来,带进无数雪点子,寒意肆虐,昭文轻咳了两声。

“陛下,此女擅闯议兵院,窃听军机,让末将抓了个现成。末将看她是陛下的贵客,不敢擅自处置,只好将她抓来面圣,恳请陛下发落!”郑图大喇喇下跪,大喇喇喊道。

郑图为将十数载,一声匪气丝毫不减。昭文觉得自己的耳膜被他震的生疼,忙摆手制止,一面说着“爱卿稍安勿躁”,一面问堂下阿梨:“你真擅闯议兵院了?”

阿梨来时脑中已翻过无数念头——郑南如此煞费苦心地设计,目标显然不可能只是自己。那吴琴功夫深不可测,他当真要自己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若非为她,那就只能是冲着姜大哥而来。

席是她与姜大哥一起赴的,她不懂事,不知道那是议兵重所,姜大哥不可能不知道。若想拿这个做文章,姜大哥势必会遭到牵连。

此事是她自己莽撞,决不能连累姜大哥。

想着,阿梨垂下头,沉声道:“是,我是闯了那院子。”

“那你可知擅闯军机之所是何重罪?”昭文问。

阿梨道:“先前不知道,方才郑将军说了,我已知道了。”

昭文问:“你可有情由,为何擅闯?”

阿梨老实道:“郑家宅院重重,我方向又不好,出来方便时,走迷了路。”

昭文转向郑图:“议兵院前可依例设有字样‘军机重地,不得擅入’ ?可有重兵把守?”

郑图道:“依例有字。院外本有重兵,但末将方才出来时,不见一人。”

昭文转问阿梨:“你听见了?”

阿梨连忙解释:“我东转西转,转晕了头,着实没、没留心到那几个字。至于守兵……我到时就没见着一个人。”

“撒谎!本将议兵院前向来设有重兵把守!”郑图高声反驳。

他声音太过嘹亮、震耳欲聋,尤其是情绪激动时,昭文听得头疼,能躲一句是一句,摆手止住他,垂目思索。这时,门外忽闻内官高声唱喝:“郑都尉携部求见。”

昭文眉毛微微一挑,似觉事态有趣:“让他们进来。”

郑定北风火步入殿内,跪地便喊:“陛下!有外贼闯入郑家,打伤议兵院前重兵,求陛下为郑家做主!”声音如破锣夜响,隔着十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在寂静深夜中闻来,简直惊心。

昭文只觉耳膜又遭了一只重锤敲击,头痛无比,心中想着以后嗓门大的尽量少招入朝中,含笑道:“郑将军且细述情由。”

郑定北得了命令,一五一十、大着嗓门将那些士兵怎么昏厥在地、怎么浑身鞭伤、怎么深中剧毒叙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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