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马车行在郊外土路上，时不时颠簸两下, 倒也扰不了人闲闲瞥向外面的视线。

出了城门没走多久便不见人影, 一片片树荫投下, 远处一条河流，河水缓缓流淌, 河道两旁, 苇叶随着微风荡出一片片绿波。

“小姐，那边有鹤!”

陆芷澜顺着云兰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一群长翼红缘鸟儿, 扑棱棱的自苇丛中飞起，几声脆鸣便盘桓而去。

卫翎顺着她们那侧的窗户看去, 解释道：“那是白鹭，庄子旁有好些呢。这河正经过庄子后面马场边上，是饮马喂草的好去处, 平日里常有一群群鹳鸟和鸢鹭在浅滩处戏水。嫂嫂去了便能看见。”

陆芷澜看他一眼，想起在卫府后门外见到他, 还未待开口说不去, 便被他殷勤的拉开帘子, 请上了马车。

初登上马车, 卫翎见她犹豫，道：“嫂嫂是怕大哥知道你出门, 责备与你？”

陆芷澜被人戳破心事，一时有些结舌。卫翎跟她保证道：“晌午吃饭时便回了，就几个时辰的事, 哥哥那么忙定不会知道的。”

陆芷澜想想这几日，卫峥回来最早的时候也在日暮之后，稍稍放心了些。

此时已经出了城，果然如卫翎所说的，马车没行半个时辰，远远的便能看到一处庄子。

那庄子建在半山坡上，地势高便显得颇为雄伟。庄子后是连成一片的山脉，此时日头早就升起，却还是散不尽山间云雾缭绕。这庄子在群山映衬下，远远看去，倒有些仙府仙宫的样子。

卫翎给她介绍道：“这庄子还是我那未曾谋过面的祖父所建。据说当初找了好几个风水先生给看了，找到这处风水宝地，因着这块福地旺着，家里生意才越来越兴。”说完这些，他嗤了一声，浑不在意道：“其实要我说，什么风水先生所选的宝地，这依山傍水的，一看就是个好地方。让本少爷我选，也能选出来。”

陆芷澜听了他这话，不禁低低笑了笑。

因着是卫府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便进了庄子里头。下马车时，陆芷澜还带上了卫翎特意给她准备的帏帽。

陆芷澜和卫峥刚成亲没多久，庄子上的人都还未见过府上大少夫人。有几个好奇的下人偷偷打量，只见这着了淡紫纱裙的女子，跟在卫翎身后下车，身旁还跟着个丫鬟。女子帏帽遮挡下也掩不住的几分风姿，只以为是三少爷哪里带来的表妹。

打发了庄子上的下人，卫翎带着陆芷澜几人行在去庄子后面马场的路上。一路上给陆芷澜介绍了庄子上的各处风景。

这郊外庄子，因着不受地方限制，要比城内的宅子盖得更加大气些。卫府大宅已经建的足够阔气，这庄子也不逞多让，只将这奢华腐败表达的有过之无不及。

一路行来，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越行越偏远，再往后院便经过一大片竹林，竹林边上，几排竹制小屋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周围。与前面宇舍比起来，倒显得此地朴素应景了许多。

陆芷澜好奇道：“这里是做什么用的？”

卫翎看了看那几排竹制小屋，道：“那是专给路过此地，进京参加会试的儒生准备的落脚之处。”

“据说从前祖父也曾进京参加过会试，只是那时家贫，赶考路上被马贼抢了银钱，连个住店的钱都付不起，一路风餐露宿。后来祖父落榜，做生意挣到了些家底，便建了这庄子，又在庄子里建了些住所，专给那些进京会试又囊中羞涩的儒生暂住。”

陆芷澜点点头，这久远故事她倒是在孙姨娘处听说了，没想到卫峥祖父竟然还有如此胸怀，想必当年科举未中仍是他心中一块病，才能想着为后来同他年轻时一样境地的人谋些福荫。

转过竹林，眼前便是一片开阔的草地，那草场草皮整齐，远处日光映照下一片银带潋滟泛光，仔细看了，原是他们来时所见的那条大河。河滩上正有几匹枣红色的马低头饮着河水，马尾闲散的摆动着。一片闲适景象。

小厮上前，让看守马场的人开了门，几人便行了进去。马场边上几座小木屋，并再往后是三四排马舍。

卫翎进了马场，便如同游鱼进了水中，一时已经等不及要上马驰骋一番。见陆芷澜此时也掀了帏帽，饶有兴致的四处望着，便道：“那木屋分男女，各是一间换衣的地方，嫂嫂不若进去换一身骑服，出来在这草场上遛上几圈，也不枉来这一趟。”

看着这一片草场，陆芷澜倒有些神往，只是她从未骑过马，对那高头大马有些本能的恐惧。

卫翎道：“嫂嫂放心，若是马术不精还有人在旁边牵着绳子，且这马场里的马。除了大哥的那匹性子烈些，其他的都温和的很。待会儿我替你挑一匹咱们马场里性子最温和的，保管伤不到你。”

听了他的话，陆芷澜稍稍安心，进屋换了衣裳。

再出来时，等在门外的小厮将她们往屋后的马棚里引，只道三爷去给少夫人选马匹去了。

云兰小声冲陆芷澜道：“小姐，这三少爷可真是个热心的。”

陆芷澜也微微点了头，若论和人打交道的热情，卫翎大约要甩出他大哥好几圈。一想到卫峥平日里总挂在脸上的那副严肃面孔，陆芷澜不禁微抿了抿唇角。

自前一排马房经过，陆芷澜打量了一遍马房里的马匹，只见每个马房里各有一匹马，有些正静静的吃草，有的正蹄下摩擦着，躁动不安，有的则似是睡着了，闭目不动。

她不识得马匹优良，每一匹看起来都差不多，不禁开口询问道：“这里的马，哪一匹是追风？”

前头小厮听少夫人问起，回道：“大少爷的那匹马，因着性子太烈，斗死了好几匹其他的马，且一般马房里关不住它，目前正放养在专门给开辟出的一处山间马场里，并未在此处圈养。”

怪不得。

陆芷澜点点头。那便是卫翎也难见到，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带自己去看了。

几人转过前排马房往后去，刚拐了个弯，就见卫翎也已换好了衣服，此时正在一个马栏前同一男子说话。

那男子背对着她，只能见他穿着一身青色外衣。

卫翎说话间眉间神采飞扬，两人举止随意，看起来颇为熟稔的样子。

卫翎抬眼，见自家嫂嫂正往这边来，他停了叙话，高声道：“嫂嫂!”

男人也顺势转过了头，一张带着些笑意的脸，此时微微眯起，看了眼陆芷澜。只一眼，视线便又调开。

待她行近了，卫翎主动介绍道：“大嫂，这位是赵兄。”似是觉得介绍的有些不充分，又道：“赵兄同二哥一样，也是今年要参见会试的儒生。乡试成绩不比二哥低呢。”

男子低声笑了笑，道：“三公子过誉了。”转头，对陆芷澜道：“小生姓赵，名庆元，夫人唤我字叔绍便好。”

陆芷澜初见这男子，便有些阴郁之感，似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她肯定自己从没见过此人。

此时听他介绍自己，这姓名，倒是没听过的。只是待听到“叔绍”两字，她登时脑中“嗡”的一声，不由睁大了眼睛，向那人直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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