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丢掉虚荣和伪装

李砺来万爱科技亲自找过人，但万泽熙都把严佳芝藏得很好。多次无功而返之后，李砺便就不来了，金金子那边似乎有更多的事需要他操心。

每次，严佳芝远远地看着李砺的背影，都会好一会儿发呆，直到万泽熙叫她很多次，才像回魂一样清醒过来。

“佳芝，你想见他吗？”万泽熙问她，“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

严佳芝摇了摇头。对她来说，无论是金金子，还是李砺，都已成为回不去的过去。她无法面对李砺，担心自己一见到他就会哭出来。

不过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LUNA最终没有下线万爱的连接，也就是说LUNA撑过了这一轮。

“你什么时候也那么八卦了。”严佳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我都没公开过，居然看得出来？说起来我曾经为了那男人差点被人毁容呢。”严佳芝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做什么，在我的身边就好。万泽熙温和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街道的手环项目顺利结束后，万爱拿到了相应的款项，按照计划，之后就是手环的量产。不过在量产方面，一直存在着遗留的问题没能解决。

“厂商这边还是要重新谈下。”薛以翔把情况说了下，“由于我们使用了自主研发的技术，在模组和卡槽的设计要求上都比较高，现在就算是我们找了业界名声最好的厂商，都未能做出满意的量产成品，但如果不量产，仅靠我们的手工作坊，是做不大的。”

熊达点了点头，他吃过规模小的亏：“你们现在找的是哪家？说来听听。”

“是华通。准备明天再去找他们董总谈谈。”

严佳芝心下一沉，赶紧说道：“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华通的徐主任我认识，他们是运营商物联网模组的供应商。”

在物联网行业，最赚钱的是底层行业应用，但赚钱最快的却是模组厂商。

所谓的模组可以想象成放置手机SIM芯片的卡槽，是一个将物联网传感器上的数据穿回平台的重要装置。每一个设备，每一张芯片都需要一个模组，运营商发出多少物联网卡，便有多少个模组。就一家金金子就有千万级连接数，做模组的还能不赚钱吗？

而且，在政策扶持之下，运营商还会补贴模组厂商一定的成本，以降低最终客户所支付的费用。

对很多厂家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佳芝啊，不是我不认真，只是他们家的订单数量小而且单价低，实在是忙不过来才延期的。”

华通的项目经理和严佳芝相熟，在LUNA上有很多客户用的就是他们的标准模组。万爱科技的模组是自定义的，无法套用指定标准款，也就意味着没有运营商成本补贴。模组厂商不愿意做，就是嫌钱少事多。

“徐主任，你也太不念旧情了吧。当初要不是金金子极力保荐你们，哪儿来的模组终端入围资质？”

“别别别，可别那么说。要不你让他们选个标准模组，就当是送的，看在你和老陆总的面子上我也愿意。”

标准模组根本无法与万爱的技术匹配，熊达坐不住了，他是直来直去的人，拳头早就握得紧紧的。万泽熙则没有说话。

“既然说不通，我们直接去找他们董总。”薛以翔放弃了与项目经理沟通。

“不好意思，董总有重要的会谈。”项目经理立刻阻拦。

任何的阻拦在壮士熊达面前都是徒劳的。他随手一推，徐主任便被他推出老远。别小看武僧啊！

“我都说了不能进去！”徐主任着急了。

徐主任这次没有骗他们，董总真的在接待贵客，随着熊达力拔千钧的推门动作，严佳芝在会议室中，见到了自己的前任老板。

李砺瞬间收住了笑容，看了一眼身边相谈甚欢的董总，立刻起身向她走去。

熊达从视频里见过严佳芝与李砺热吻的景象，他笑起来调侃道：“哟，是熟人啊。”

话音未落，严佳芝就逃了个没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简直就是老鼠看到猫的本能。

“严佳芝，站住！你跑什么！”

李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严佳芝跑得更快了。这就像警察抓小偷时大喊，站住不许动。小偷能不跑吗？

仗着自己腿长，高跟鞋质量过硬，严佳芝健步如飞，不顾形象。她突然想起脚下这双鞋，还是李砺硬送她的正牌货，果然是能跑得过喷火的恶龙。

“严佳芝！”喷火龙咆哮着，眼看就要追上她了。

严佳芝一个九十度转弯拐进走道，一头撞到了人墙。被她撞到的人看上去清瘦，但严佳芝还是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

“嘘。”万泽熙对她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搂着她转身躲进消防楼梯，避开了急急而来的李砺。

严佳芝惊魂未定，她从青年结实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走走走，我们赶快走。”

万泽熙赶紧一把将她拉住，手势指了指外头。严佳芝往玻璃窗外一看，立刻就闭嘴了。

李砺就在不远处，双手撑着腰把西装都撑开了，像只抖开翅膀准备战斗的鹰隼。很快，听到风声的陆总和陈总监也赶来了，他们围在李砺身边说了几句，就见到李砺一把抢过陆总的手机，胡乱按了几下，又塞回给他。

“干翻李砺”微信群跳了起来。幸好严佳芝早就把手机调为静音。

老陆邀请李砺进入“干翻李砺”群。

李砺在群中提到了你：“我知道你把我的号码屏蔽了，把我的微信删了。你现在出来我们谈谈。

严佳芝大骇，立刻要点退群。

可对方像是早就料到她的举动，立刻又补了一句：“你可以试试把群也退了，看我会怎么对付金金子剩下的人！”

老陆：“不是我拉他进来的，是李砺抢了我的手机！”

老陈：“佳芝啊，既然在就一起吃个饭，别管李砺，就我们几个。”

李砺：“都给我闭嘴！”

若是平时这场面严佳芝会觉得好笑，可现在她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靠在安全门边，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出去，但又害怕被李砺再一次重伤。她装不起来了，在真正在乎的人面前，她无法若无其事地受伤。

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万泽熙捏了捏严佳芝灰白的脸。

“佳芝，愁眉苦脸就不美了。”

严佳芝立刻回神拍开了他的手，佯装生气：“没大没小。”

万泽熙轻叹一声，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还有其他办法的。”

他靠得太近，几乎就要贴到她了。严佳芝刚想伸手阻拦，就被夺过了手机。万泽熙弯腰，对她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安全门。

门外，李砺三人正到处寻找严佳芝的踪影。突然，不远处响起一记金属物落地之声。待他们寻声而去，地上就只剩下四分五裂的手机。

能摔成这样的，恐怕是被人大力投掷而来，故意引人注意，声东击西。

果然，背后那道消防门摇晃着慢慢合上，玻璃上的反光让人清晰地看见两人手拉手逃走的虚影。

陈总监笑嘻嘻地调侃：“像不像亡命鸳鸯？”

“那个是谁？佳芝的男朋友？”陆总没搞清状况。

“不是！”李砺咬牙切齿。

还手拉手！他都没有和佳芝在陆总面前手拉手呢！亏他刚才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先前说话太冲伤到她，眼下所有的担忧均化为虚无。

此时此刻，他只想掐死她。

“严佳芝！”

李砺的怒吼久久回荡在华通的大楼内，严佳芝心惊胆战，不断回头张望。

这是一种奇妙的忐忑，带着期盼又慌张的独特心思，她没有停下脚步，却期盼着在下一个拐角被李砺逮住。他或许会骂她，凶她，甚至恨不得掐死她。但严佳芝知道，自己仍是想念他的，否则在越逃越远的时候，她心情也不会那么难过。

噢，太糟糕了。她没有办法放下。

“舍不得？”万泽熙问道。

严佳芝吓了一跳，她赶紧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正色道：“当然舍不得，信用卡分了十二期才买的手机都被你摔坏了，至今都没有还清呢！你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没事，我帮你买新的。”万泽熙垂眼一笑，拽着她一路跑的手没有松开，“再怎么说，我也是万总。”

“算了吧，我明天自己去买。”严佳芝笑了笑，“怎么能让省吃俭用的创业者掏钱呢。”

万泽熙还想争辩，严佳芝却已经迈开步子离开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没了手机的严佳芝，一天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现代人哪能离得开手机，手机简直是人的另外一个器官。这个重要器官可以用超越时空的方式，知晓任何地方发生的任何事。

比如，严佳芝就经常向小美发微信，打听金金子的情况。在手机被摔之前，她简直是以灵体的方式漂浮在金金子办公室上空，偷看着加班狂李砺是如何帮助陆总，把LUNA的协议兼容性做上去。

现在，她再也看不到了。

或许从此以后，她就该彻底切断与李砺的这条线，毕竟她现在已一无所有。没有房子，没有工作，没有自信。

夜幕低垂，严佳芝牵着大黄绕着小花园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脑中回播早上发生的事。原本饭后的遛狗散步，只需要两圈就可以回家，但她太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不知不觉就绕了十来圈，就连上了年纪的大黄都有点喘了。

而当她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时，那人已跟着她绕了公园足足五圈。

这个点，就连广场舞大妈都跳完舞回家了，小公园里静悄悄的，没有路灯的地方，漆黑一片。严佳芝警觉地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听了下来。她不敢回头，黑影始终跟随。

严佳芝之前也没少遇到过骚扰，但大多数时候她只要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朝对方瞥去鄙夷一眼，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就会卑微地自动退散了。但自从办到创业园的公寓，严佳芝就低调很多，她此刻看起来最多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想摸手机求救，口袋是空的。万泽熙把她的手机砸了。严佳芝深吸一口，拎了拎大黄的狗绳。

“大黄，姐姐靠你了，争气啊。”她小声嘱咐。

跑太多圈的老狗已气喘吁吁，但它仍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咆哮声，它自然知道关键时刻必须为女主人挺身而出，否则男主人会再次把他送回收养处。

随着严佳芝的转身，大黄奋力张开尖利的犬牙，狂吼着，向跟踪者猛扑过去，金色的身姿犹如非常大草原上捕食的凶猛狮王。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呆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昏暗的路灯照亮他惨白的脸色。

“李砺？”严佳芝赶紧把大黄拉回来。

大黄像是认出了对方，愤怒地叫着，像是要把过去遭受的全部吼出来，如果不是李砺，它会是一只在金金子地下车库安享天年的狗。

冬季的冷风里，李砺满头的大汗。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是连玩具狗公仔都害怕的人，此刻却在一只记仇的大狗面前，努力克服着自己的恐慌，说道：“严佳芝，我们谈谈。”

现在不是交谈的好时候，她心里很乱。严佳芝拽紧狂暴中的大黄，转头就走。

李砺不得不跟上，可又不敢靠得很近，但他又不愿离得太远，每每想要上前，都被大黄的犬牙威吓下去。三番两次下来，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英明神武的李总从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他所有的弱点都被掌握在一个女人手上，如今自作自受地进退维谷。

终于，严佳芝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

放弃了？就这样？他到底为什么要来？

莫名的火气和失落令严佳芝更加难受，她猛地转身朝后望去。

不远处的路灯下，男人痛苦地弯曲着身子，像是要把胃都吐出来。

就像恐高症和幽闭恐惧症，不能被克制的恐惧常令四肢无法动弹。如果勉强去控制，不堪重负的神经只会进一步崩溃。他倔强地跟随着自己惧怕之物，终于逼得自己吐了出来。

男人的眼里浮出了生理性眼泪，在大黄的狂吠中，不再退让一步。

严佳芝看不过去了，竟然觉得是在欺负李砺。她弯腰揉着大黄的脖颈，让它安静下来，拴在了远离李砺的地方。

“为什么还来找我？”严佳芝走向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水瓶。

李砺接过水瓶，沉默不语，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有一瞬，严佳芝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他湿润的眸光中，可李砺下一句话却又令她气得跳起来。

“回到我的身边来，只有我能给你你要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还含有泪光语气温和带恳求，但字面上的每一个字却是极其傲慢。

“什么？”严佳芝真想一把将水泼在这个家伙头上，“我要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要什么？”

“好，先不说你要什么，先说我。”李砺指了指自己，“我整整三天没睡，帮你的陆总收拾了烂摊子，答应帮他去北京投标，你却突然丢下我跑了，到处躲着我，甚至和万泽熙一起住在他的公寓，我怎么办？”

“不是万泽熙的公寓，是创业园员工公寓！”

“有区别吗？你们共同进出一个门！”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丢脸的话自毁了霸道总裁的形象，李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总之你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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