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选择自己的道路

在国内，每七分钟就有一家创业公司成立。有梦想的人都在创业，下至大学在校生，上至退休职工，就连菜场里的阿姨爷叔都能会聊上几句天使投资、新三板。

人多市场必然拥挤，竞争异常激烈，每分每秒都成了看得见金额的资产流失。

预计还有一个半月，万泽熙将用完他所有的钱，而现在他的智能手环仍没有量产。

“没有量产的产品，没有用户规模，只靠社区的试点项目，银行是不会再放贷给我们，也别想再能找到融资机会。”

“华通实在太过分，做出来的手环质量差，还说我们的设计有问题。那么大个模组厂商，我看是他们与运营商合作惯了，看不起我们的小订单。”

“我们的健康模型是验算成功，但传输积累数据量太大，几个测试平台都垮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钱要用完了！”

“要不，换方向试试，本来老年手环的市场就不好。”

“换？怎么换？我们已经接了的长守新村街道的订单怎么办？”

万泽熙面无表情听着团队成员的争论，由于他经常处于老僧入定的状态，旁人也不以为意。当争执声越来越响，眼看几个人快要打起来，他这才慢慢吞吞开口：“我们的目的，是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向如此。”

他的声音算不上洪亮，甚至带着特有的腼腆，却成功地令周围人安静了下来。

“钱的问题，联系我们的天使投资人，告诉他，如果没有后续资金，手环项目将终止，公司下一步只能委任清盘人，之前投给我们的五百万血本无归。”

“这样也行？”不禁有人惊叹。

既然坐上了同一条船，投资人自然必须与创业者的共同进退，除非真的是钱多任性。

“另外，量产的计划可以放下，先把手上这个样板社区做出来，其他的不急。”

团队中有人有不同观点，被薛以翔阻止。

“听Jesse的，他有经验。”薛以翔见识过万泽熙的能耐，即便万泽熙平日少言寡语给人一种技术宅男的感觉，但他的确顺利创立两家公司并将其出售。

万泽旭继续说道：“至于平台，我们的健康分析模型需要大量数据支撑，在数据上传到云平台之前就应该预先处理，所以我们要寻找的是能够适应边缘计算更接地气的……”

青年说到一半突然触电一般跳了起来，失手将手机掉落在地。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团队成员的屏气凝视之中。

“怎么了？”所有人都异常紧张地盯着他。

万泽熙迅速捡起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又恢复成那个腼腆又固执己见的理想主义者，继续说道：“平台从市面上找开源的，我有做过调研。”他将笔电中的信息推送到投屏上。一份完整的AEP平台清单呈现出来，标记了各项优劣势。

几乎与他们同吃同住，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一周工作七天的万泽熙到底如何做到挤出时间做调研的？

在众人抬头仔细阅读投屏信息时，万泽熙小心翼翼地把手机反过来。朋友圈上赫然出现了严佳芝的点赞和留言。

“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

这位一目十行的学霸愣是看了一分钟，终于又把严佳芝的留言看了一遍，心中百花齐放，耳边像是有人吹起了喜庆的喇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就在万泽熙又出现老僧入定状态时，团队中有人喊起来：“你们来看这条推送。”他将内容投到了墙上。

LUNA的动画跃然屏上。浅显易懂，逗趣可爱，不但将物联网的今生今世完整科普，还介绍了LUNA特有的雾计算能力。

这不正是万爱在寻找的，本地预处理能力吗？

“金金子这家平台公司，有谁听说过吗？以前从没见过啊。”

“好像是运营商的后台平台，怎么现在也开放给市场了？”

众人议论纷纷。

“阿嚏！”

顺手给万泽熙的朋友圈点了个赞之后，缩在被子里的严佳芝打了一个喷嚏。她身体从来都强壮不生病，这次倒下恐怕是团建那天落水着凉。可以申请工伤吗？

负责公会工作以及团建的始作俑者王经理，立刻回她微信，字字透着佛性：“好好休息，放空自己，别多想。”

被婉拒的严佳芝翻了个白眼，继续翻看万泽熙的朋友圈。

互联网时代想要了解一个人，就看他在社交平台上的状态。倒不是看他在朋友圈上写什么，而是看他想表达的意思。

有人天天发凌晨三点的城市，不一定是工作狂，可能只想升职加薪；有人天天发自拍，不一定是自我感觉太好，也许是希望某人能看到；有人天天发健康科学帖，不一定擅长养生，大多数情况下是保健品微商……

严佳芝的朋友圈就厉害了，全球论坛定位，世界分会合影，最新技术解读，俨然行走在科学前沿，自带高知女性光环。

再看万泽熙的朋友圈，严佳芝深深感到人与人智商的差距。

大学一年级，万泽熙使用简单的光感传感器联网，对MIT每个自修教室当前室内人数和空位存量进行联网动态展示，解决了各位学霸到处找自修教室的麻烦，他同样在MIT的内网上线自修教室选座前，成功将这套系统，以“知道哪里人多就能卖出更多热狗”为由，卖给校内热狗商店。

四年后他以自身专业，与同学创办了一家以人造感应皮肤为方向的小公司，后来连同专利一起卖给了谷歌，收益颇丰。只不过谷歌拿到专利没多久，美国就因为反恐政策暂停了全部感应皮肤的生产许可。万泽熙因此躲过一劫，否则万泽熙所有的投入将一分不值。

他说过自己只做有把握的事，一旦胜率不高，就果断舍弃。这便是万泽熙从未失败的原因。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闪烁着。就像是偷窥别人隐私被人当场抓到，她手忙脚乱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严佳芝吸一口气，压住惊慌：“哪位？”

对面立刻传来中年男子沮丧的声音：“佳芝啊，你病好一点没？出来谈个事，我们就在你家附近的茶馆。呜呜呜，快点来。”

大男人还用这种语气，这种难看的哭法只有……

“陆总？怎么回事啊？”

等严佳芝吸着鼻涕赶到茶馆的时候，陆总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老脸上两行泪痕清晰可见，身边还有其他三人做伴——管人事行政的王经理、LUNA总工程师顾工还有最擅长八卦的陈总监。

四位初创者元老，在过去还有头发，尚未油腻的年代，颜值随意碾压F4，可现在英雄没落，体型发福，最多也就是“Fat Four”了。

弥勒佛一般的王经理轻摇纸扇，淡定说道：“老陆刚才见我在和你发信息，就一定要叫你来。别担心，老陆只是喝多了。”

喝多了？这可是茶馆啊！严佳芝震惊不已。而且这还是上班时间，金金子是已经倒了吗？

“叫她来也无济于事。”顾工叹了口气，“都走到这步了，孙芳不是也没办法。”

看他们愁云惨淡的样子，严佳芝猜想，陆总和芳芳姐的沟通没起到任何效果。毕竟是大公司，一旦大船掉头，谁都左右不了。

“我看啊，老陆是后悔了。”陈总监慢慢解释，“老陆听孙芳说，运营商的五年规划下来后，的确在和SI陆续解约。本来第一批名单里没有金金子，物联网平台迁移的工作至少要到明年才会上会讨论。但是啊，前几天他们总部领导看到了一条推送。”

严佳芝心中一颤，她没有想到红极一时的“LUNA告诉你什么是物联网”的微信推送，也送了金金子的命。

运营商已有了自己做物联网应用平台的打算，便不会再容许一家同类型的公司做大做强，哪怕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在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伙伴，只有永远的利益。

竟和李砺说的一模一样！严佳芝暗暗吃惊。

“难道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的吗！”陆总突然暴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咆哮道，“是我害了LUNA！我是罪人啊！”

顾工和陈总监拉着陆总不让他发疯，王经理则把目光投向严佳芝。严佳芝终于意识到他们叫她来的原因。

浑身都是正能量，永远积极向上，她塑造出来的完美外表一看就是从小喝鸡汤长大的孩子。

严佳芝猛拍桌面，陆总立刻停止啜泣。

“不是你的错，陆总，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都是李砺的错啊！”严佳芝掷地有声，“就是因为这个小人要把LUNA卖了才会弄成现在这样，我们要团结起来，干翻李砺，让他跪地求饶！”

陆总也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显然还没清醒：“严佳芝你说的对，现在局势紧迫，我们不能容外人将金金子公司卖了，必须团结起来。”他看向总工程师，“老顾，平台什么时候可以改造好？”

“最快还要两个月。”

“好，我给你三十天。”陆总剑锋一转，“老陈，你手下还有多少有资源的销售，全都动起来，运营商客户迁移走了，正好给我们新客户腾地方！”

陈总监欲言又止。

陆总没有正视他的为难，发问严佳芝：“那姓李的小子有什么弱点？”

“他和我说过以前投资失败的事，公司应该都知道，传闻是收了贿赂，还听说出了事故，家属追着他打。”

在电动车和社交网络软件中，追名逐利的李总选择了获利空间更大的前者，可惜惨败。陆总点了点头，这件事略有耳闻。

“你说他，真的是受贿？”王经理神来一笔。

“我看不会。”严佳芝坦言，“李砺不像那样的人。”

“啊，这样就无法成为掣肘这人的把柄了。”陈总监遗憾道。

“严佳芝你竟然帮敌人说话！”神志不清的陆总愤怒地指着她，“说要干翻李砺的，严佳芝你不准反悔！”

王经理发挥和事佬的作用：“算了老陆，怎么能指望李砺这种人对人掏心掏肺呢？严佳芝忍辱负重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不对。”

对对对，严佳芝点头如捣蒜，简直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要不，我找人揍他一顿，揍到住院？”

虽然陆总举双手双脚同意顾工这种直截了当的想法，但佛系王经理立刻站出来反对了：“以暴制暴是不好的，再说万一李砺住院了，寰宇再派一个人来怎么办？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拖延LUNA被卖掉的速度。”

“只要让他烦，烦到脱不开身……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总监开口了，“世界上最烦的事就是感情的事，女人美起来很美，烦起来会缠着你什么事都做不成。”

不知道为何，严佳芝总觉得陈总的目光在瞟她，不由心中大骇，难道要她美人计？不不不，她才不要委曲求全。不过……如果是为了陆总，为了金金子，或许她也应该试一试。

正在她天人交战之时，陈总监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最近有个很红的相亲手机软件，叫姻缘寺，陌生男女勾搭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一。这个手机软件有个特点，两人聊天等级到达一定级别，就会向对方公开联系方式。只要帮我们李总搞个账号，再雇人专业网络撩妹，我就不相信这种黄金单身汉没人看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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