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冲冠一怒为红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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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冲冠一怒为红颜

  花艳骨刚进轿子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轿子很干净,轿帘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香气,仿佛一双柔美的小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的揉按她的太阳穴。

  直到花艳骨昏昏欲睡的时候。

  方才现出指尖藏着的黄蜂尾后针。

  花艳骨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双手双脚仿佛被巨石所压,动弹不得,非但如此,最可怕的是经脉中内力逆流,乱成一片,让她每呼吸一下,都觉得肺腑中火烧一般疼。

  轿子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掀开轿帘。

  花艳骨看着他,半晌,终于认出了这张脸。

  “居然是你。”她皱起眉头。

  “嘿,就是老子。”男人咧嘴一笑,赫然是当日七夕夜市上,用下作手段拐走她与胭脂的那名人贩头子,他伸手捏住花艳骨的下巴,阴测测的笑道,“阴沟里翻船,居然栽在你这小娘皮身上。你哥哥断我生意,杀我兄弟,我便辱了他妹妹,哈哈哈!”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人贩头子走南闯北,专营拐卖妇女的生意,手里一包腰软易推散,不知坑了多少深闺怨妇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江湖女侠,此次又添两笔丰功伟绩。

  一个是画皮师,一个是京城花魁,就这样被他一手一个,提进了眼前酒楼。

  耳畔是觥筹往来,管弦丝竹。鼻翼是美酒芬芳,香汗淋漓。眼前是男男女女,用身体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此地为黑楼——江湖上坑蒙拐骗,烧杀抢掠之辈云集之地,楼主为黑老大,黑道上一等一的残忍角色。花艳骨与胭脂一进大门,他便抬起光头来,一双阴鸷的眼睛将她们两个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笑出一口黄牙,对身旁男子道:“兄弟,都是绝色,你随便挑一个,就当做哥

  哥给你的见面礼。”

  花艳骨望向那人,登时火冒三丈。

  灯影婆娑爬上他的面具,鬓影香风吹动他领口那圈黑色兽毛。

  笑倚一片纸醉金迷,背靠一枕盛世浮华,云邪遥遥朝她举杯,勾起一抹邪肆的微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懒洋洋的站起,走到花艳骨面前,将她打横抱起。

  起哄声顿时此起彼伏,花艳骨酸软无力的倚在他怀中,冷冷问道:“你想干什么?”

  云邪一步一步走上楼梯,闻言微微一笑,俯身咬着她的耳朵道:“让你看场好戏。”

  目送他二人离去,黑老大方才收回目光。

  他拍拍手。

  一群妙龄女子便被赶到舞池中央,往上看,环肥燕瘦,姿态各异,往下看,白练轻轻裹,金莲步步移,竟都裹着一双小脚。

  “女人之妙,妙在小脚。”黑老大抓起怀中女子的小脚,放在掌心玩弄,“见识过小脚女人的好,回头再去看那些大脚女人,就觉得粗俗难看,和男人没甚区别……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劝酒,记住,只许用脚!让在座的诸位爷都知道小脚的好处!”

  众女立刻乖巧的朝他福□去,待其散去,便只剩胭脂站在舞池中间。

  一名楚腰纤细的女子坐在案上,抬起三寸金莲,夹住桌上那只青铜酒盏,摇摇晃晃的给案后的刀疤男送去,金莲轻轻摇曳,弱不禁风宛若水中莲,美酒微微倾洒,宛若莲瓣上落下的细细水珠。

  刀疤男子却不领情,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可就是不肯接对方足尖的酒杯。

  本是色如春晓的女子,渐渐苍白了脸色,她艰难的举着酒杯,洒出来的酒水越来越多,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刀疤男,轻启朱唇,贝齿中飘出吴侬软语。

  “求您了……”她说,“请喝一口吧……就一口……”

  刀疤男笑了,他将手伸到她足边,作势欲接。

  那女子喜极而泣,松开酸麻的玉趾。

  那一刻,刀疤男却笑着收回了手。

  酒杯落在地上,发出沉重声响。

  “没用的东西!”黑老大的目光移开,他残忍一笑,“来人,把她的双脚剁了!”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那名楚腰女子被人蛮横拖走。

  “四两娘子。”刀疤男子看也不看她,只将目光放在胭脂身上,道,“换你了。”

  胭脂看他许久,然后微微一笑。

  在一群低头臣服,任人为所欲为的女子当中,只有她是昂头站着的,兴许是因为这个,所以她笑起来的时候,便要比旁人更加光彩夺目一些。

  然后,她朝刀疤男狂奔而去,一只脚丫子挟带风雷之势踹在他的心口。

  众人这才见识到胭脂的一双脚。

  若是说旁边是三寸金莲宛若水中两尾锦鲤,那胭脂便是两艘可乘风破浪三千里的战船。

  刀疤男一个不留神被这战船所压,登时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双眼一瞪,嘴角一斜,刚刚喝的酒从嘴角鼻孔里缓缓流出……

  “大爷,请喝酒。”胭脂站在刀疤男胸口,倒转手中酒壶,将酒倒了他一头一脸,方才施施然的转身离去。

  旁边惊呆的黑道中人纷纷凑到刀疤男身边。

  “喂喂老三,你还活着么?”有人用筷子戳了戳他,

  “靠这么大的脚……其实这不是脚,是暗器吧?”有人惊恐的看着胭脂的脚。

  胭脂对他笑:“奴家脚大,奴家自豪!”

  若非如此,恐怕她也要落得和那楚腰女子同样的下场。

  “好了好了!”黑老大用酒杯敲了敲桌面,然后面色不郁的看着胭脂,从牙缝里蹦出字来,他道,“看不出来,四两娘子花容月貌,竟长了一身难啃的骨头……呵呵呵,我黑老大就喜欢你这样的刚烈女子,更喜欢折磨你这样的女子……老三,还不快跟她把话说清楚?”

  刀疤男从地上爬起来,挥开身旁诸人,因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故而看着胭脂的眼神十分不善,听了黑老大的话,他突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对胭脂说:“胭脂,多亏了你,才让老子大赚一笔。”

  胭脂看着他,不明就里。

  刀疤男好整以暇的站起身,对在座的抱了抱拳,像个说书人般摇头晃脑起来:“兄弟们大概一直都想不通吧,为什么当年我堂堂花蝴蝶,放着那么多的俏寡妇小媳妇不要,偏偏要去追一个丑女……嘿嘿,你们大概不知道,那丑女虽然一无是处,却有一堆漂亮妈妈,个个都是万花楼出来的标致货色,有几个还是远近闻名的花魁,过去想要睡她们一晚,恐要备上黄金千两!”

  一阵哗然声中,胭脂的脸色变了。

  “那丑女也是个蠢蛋,有那么多嫁入豪门的娘亲,她随便跟着一个谁,现在都已经发达了啊!可她好了,偏偏要靠自己的手脚干活,啧啧,我就是看着那双脚越变越大的,真是越看越恶心!”那刀疤男得意洋洋的说,“哪像老子,跟她好了以后,摸清了她的底细,又得了她与那些从良艳妓的书信,回头便找上门去,谎称丑女身染重疾,骗一个一个准,一下子就捞到了一大笔钱……有几次那些女人还不放心,硬要与我结伴通行,一同回来看她,结果路上便被我劫财劫色,真是一箭不知道多少雕啊!”

  “就你这张丑脸?”有人质疑,“还花蝴蝶?”

  “还不是楼上那画皮师给换的……”刀疤无奈的说,黑老大不知哪里找来这男人,自称有画皮之技,黑老大性格善疑,便让他以身试法……没想到换的这么难看,对他的骗子兼采花贼生涯简直是致命打击。

  画皮师?众人闻言,立刻齐齐望着楼上,神往之。

  胭脂却由始至终都盯着刀疤的脸,良久良久,才颤抖的吐出一个名字:“周错?”

  “恩,是我。”刀疤……周错看向她,笑了笑,“你倒是越换越漂亮了。”

  胭脂的眼泪夺眶而出。

  情之一字,她早已心如死灰,她心疼的不是自己,而是养大她的娘亲们……

  “我娘她们……你把她们怎么样了?”胭脂看着他,双唇颤抖。

  “卖了。”周错轻松的耸耸肩,“虽然都是些半老徐娘了,不过有些人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是女人就行。”

  胭脂风月场出生,当然知道他话里头的意思,立刻哭的更加厉害了:“你……你居然把她们丢进暗窑?”

  花街柳巷,也分三六九等,那最最下等的便是暗窑子,里面接待的都是些码头船工,市井流民等下三滥货色,而且不许挑客人,一天必须接待十多个男人,只要是女人,活着进去,最后都是烂着出来,或则干脆死在里面……

  一念至此,眼泪便止不住了。

  曾以为自己足够坚强,曾以为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只剩下钱而已。

  而现在,她哭着对周错说:“奴家给你钱,奴家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把娘亲们还给奴家!”

  “晚了。”周错看起来兴致勃勃,看起来总算从胭脂身上找回了场子,他道,“况且也用不着那么麻烦,现在就由老大做主,把你嫁给我,这样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的钱自然是我的钱了!”

  “好好好,你们现在就成亲吧,老子给你们做主!”黑老大哈哈大笑。

  周错立刻拽着胭脂,冲着黑老大跪了下去,一口一个长兄为父,将黑老大抬举成了黑老爹,然后按着胭脂的脑袋,要她给黑老大磕头。

  “谁要嫁给你这畜生!”胭脂挣扎道,无奈身旁一群起哄的黑道中人,一人一只手,便将她压得死死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男人们如同群魔乱舞,恣意欢快。

  周错右手抓着胭脂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那张冷艳如梅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湿透。

  “夫妻对拜!”

  周错自己喊道。

  众人压着胭脂朝他拜去,抬起头来,却看到周错瞪大眼睛,眉心……是一支长箭。

  胭脂往身后看去。

  寒夜有星辰,谢书贤立在门前,身后白色狐裘飞扬而起,仿佛北风卷地白草折,手中战弓弯成半月,一枚狼牙箭闪烁出冷冽锋芒。

  “来人!干掉他!”黑老大一边说着,一边将身旁侍女拉到身前,打算用她柔弱的身体挡住对方的箭。

  他话音刚落,便见门扉洞开,两列锦衣卫腰佩绣春刀,从谢书贤左右鱼贯而入,宛若一匹匹黑色的狼,对眼前的乌合之众包围起来。

  “将军,请下令!”有人道。

  谢书贤的回应,是嗖的一声。

  黑老大眉心一箭,喉头咕噜几声,便手持长刀,从主座上栽了下来。

  “一个不留。”那温润如玉的将军,用冷冽的声音下令。

  “……是!”锦衣卫们立刻露出嗜血的微笑。

  这场黑道盛宴,自此换了个主人。

  敌人的惨叫便是至高无上的雅乐,敌人的鲜血便是香醇浓烈的美酒,这才是属于锦衣

  卫的盛宴。

  胭脂跪坐在原地,被一片惨叫求饶声包围。

  狐裘落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尾的包裹。

  “别看。”谢书贤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很温柔。

  胭脂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将狐裘拉下,睫毛上依旧沾着泪珠。

  “不。”她拒绝道,“奴家要看,看他们血债血偿。”

  “好。”谢书贤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拔出含霜剑,护卫在她身前,道,“那我陪着你。”

  胭脂点点头,一边看着这场夜宴,一边流泪。

  谢书贤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心疼。

  叹息一声,他握在胭脂腰上的手更紧,然后,微垂眼眸,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那一吻,不带任何轻薄意,只有虔诚与怜惜,就仿佛拾花之人,手捧落梅,落下满是爱怜的吻,怜之零落泥泞,但更爱之志存洁白,心怀玉璧。

  “今天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缓缓睁开眼,他眼中写着决然,笑着抚摸着胭脂的脸,道,“你有我。”

  冲冠一怒为红颜,但为卿故舞长剑。

  留下锦衣卫收拾残局,谢书贤扶着胭脂走出黑楼。

  “这是什么?”胭脂打了个冷战,然后轻轻抬起手,一枚雪花就这么轻飘飘的落进她的掌心,她皱了一下眉,“下雪了?”

  谢书贤却是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然后苦笑一声:“不……是他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谢书贤的话,那阵风雪来得更加猛烈,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雪由始至终都只围绕着黑楼转。

  方今世上,唯有一人能将内力练到如斯境界,含怒而发之时,竟可影响天象。

  天才百年难得,妖孽千年一出。

  楚国国师凤血歌,便是这样一个妖孽。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这次没出场,给腹肌图吧,这货是他自己分割的。。。还沾沾自喜说是黄金分割啊= =这次是工作忙加卡文,卡太久了这章就不好意思V了,顺便开始日更

★黄雀在后是何人

  十六岁闯江湖名,三十二岁掌天下权,世人想起凤血歌,便会想起一方染血的玉玺,被他把玩于指尖。

  “想不到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来赴这场明显是陷阱的夜宴。”云邪抬起头,望向窗沿,勾唇一笑。

  十六岁白发如雪,三十二岁清浅笑颜,凤血歌立在窗前,对云邪怀中的花艳骨露出恒古不变的笑颜,身染半身花香,仿若月下谪仙。

  月华将他的长睫染成淡淡银色,他望向云邪,笑容清贵如月,“可以放开我的爱徒了么?”

  花艳骨立刻就想往他怀里扑,无奈云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了回来。

  “师徒情深,真叫我感动。”云邪嗤笑一声,朝身前的八仙桌抬了抬手。

  那桌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只白玉杯静静立着。

  “喝了这杯毒酒,我便将她还给你。”云邪拧着花艳骨的下巴,对凤血歌笑道,“却不知国师敢不敢……”

  他话音未落,凤血歌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呵,好酒。”他笑,将见底的白玉杯放回桌上,修长的手指,叩响的声音,仿佛闲落一子白棋,然后坐等黑子入盘。

  云邪双目灼灼,望他很久,突然一甩弯刀,割向他的首级。

  洒然一笑,凤血歌抬手拔下脑后乌木发髻,白发三千,飞流直下,宛若银河落九天。

  然后,他随手甩出簪子。

  那簪子化为一道乌光,刺向云邪。

  云邪转攻为守,将弯刀往身前一横。不料簪子撞在弯刀上,竟像明火遇宣纸,直接在上头烧出一个洞来,然后去势不减,一头扎进他的右肩。

  云邪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摔出窗外,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艰难爬起,看了一眼高

  楼,他喷了一口血,然后狼狈的转身逃离。

  花艳骨却没有心情痛打落水狗。

  “师傅!”花艳骨扑进凤血歌怀里,着急的说。

  “何事?想为师吸毒么?”凤血歌一边运功逼毒,一边笑道。

  “……”花艳骨嘴角抽了一下,“师傅你正经点。”

  “好,说正经的。”凤血歌道,“礼物呢?”

  “……”花艳骨楞了一下,“什么礼物?”

  “逆徒!你只记得送寒光香蕉,却忘记送师傅礼物么?”凤血歌立刻睁开眼睛,一副马上就要毒发身亡状看着花艳骨,“怎可厚此薄彼至此……师傅一伤心就会经脉逆转,毒气攻心,一命呜呼,命丧九泉,鬼哭十里……”

  花艳骨迅速拔下髻上玉簪,双手捧到凤血歌面前,苦着脸喊:“师傅!礼物在此,礼物在此!!”

  凤血歌呵呵一笑,目光从玉簪上一路滑向她的乌髻。

  十六年前他抱她在怀,为她梳发,看着那柔软的短发在他掌心慢慢变长,渐渐变黑,一晃眼,那梳着双丫髻的黄毛丫头,便到了云鬓花颜的年纪了。

  “……过来,给为师挽发。”凤血歌缓缓闭上眼睛。

  一双小手代替象牙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着他的头发。

  十六年后她倚他身后,为他梳发,掌心的白发明丽的仿佛一把月光,一如当年,从未变过……是啊,岁月流逝,她在长大,他却从未变过。

  “小艳骨。”他叹息一声,无奈道,“还好你没事。”

  梳发的手顿了顿,花艳骨哽咽一声,从他身后伸出手,将他紧紧抱着,眼泪如夜露,沾湿了他的白衣:“师傅……你也要没事。”

  “恩,为师没事。”凤血歌任由她抱着,将从不示人的腹背轻易的交付给她。

  “不然我就去找那云邪拼命!”花艳骨狠狠的发誓。

  “让寒光去拼。”凤血歌云淡风轻的说,“你是女孩子,要学会向我们撒娇,寒光是男孩子,脏活累活苦差事全部都让他干去。”

  “……厚此薄彼至此,大师兄会哭的!”花艳骨嘴角抽搐。

  “为师看他是乐在其中。”凤血歌笑了起来。

  我愿征战一生,换她一世专宠……这句话,可是寒光自己说的。

  黑楼之外,寒光率一群锦衣卫埋伏在原地,见云邪从上头摔了下来,立刻狰狞一笑,

  令人跟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寒光想要的,是一次性端掉对方的老巢,将所有与师傅,与妹妹为敌的人全部斩草除根,血洗干净。

  那云邪拼命逃窜,怎知身后跟了一队虎狼之兵,他受凤血歌重创,一路跌跌撞撞,竟

  是逃向皇宫!

  “大人………”一名锦衣卫看向寒光。

  “哼,果然是他!”寒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深宫内院,一群全副武装的锦衣卫自然不好进去,不是怕人追究,而是怕打草惊蛇。于是寒光点上三员猛将,令其他人原地守候,然后带着三人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云邪一路摸爬,最后进了东宫。

  那是楚国新帝,楚子复所在。

  凤血歌挟天子以令诸侯,楚子复父子两人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在寒光眼中,师傅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以他的意思,是干脆把这两个窝囊废给扒了,然后直接把皮换给自己人。

  一将功成,尚需万骨来铺,更何况是帝位?仕途染血,成王败寇,师傅的慈悲,寒光不懂。虽然不懂,但是他愿意为师傅忍耐心中的狂暴与嗜血,直到楚子复自己露出马脚……那一刻,他必定露出獠牙,将他撕成碎片!

  “终于露出马脚了么……”寒光露出可怕的笑容,打了响指。

  三名猛将心领神会,一个前去通报消息,两个留下听从命令。

  然后,他们破开了东宫大门。

  寒光的笑容却凝固在那一刻。

  东宫的夜晚冷冷凄凄,没有宫人愿来讨好失势的新帝,凤血歌拨来的宫人也不把楚子复当回事,一到晚上,便偷懒的偷懒,睡觉的睡觉,赌博的赌博,大家都笑着说,再过十年,楚子复就算是死在宫中都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在意了,因为那个时候,上至权臣,下至百姓,都知道楚国已经改姓凤了……

  年轻的帝王被老太监扶着,静静的立在原地,青衫单薄,俊眼修眉,笑起来的时候,

  像一轮暖烘烘的烈阳。

  “寒光,好久不见了。”他笑。

  寒光面色不善,目光从他身上,落到地上的尸体身上。

  领口一圈黑色兽毛,脸上覆着一张半面具,连右肩上的伤口都一点不差,正是刚刚逃进东宫的云邪。而今,他眼睛瞪的大大的,胸口插着一柄长剑,剑身清澈如流水,剑柄上纠缠着一头玉龙,此乃楚氏皇族代代相传的名剑,水龙吟。

  “此人夜闯皇宫,手持凶器,想来是刺客无疑,孤便出手诛了。”楚子复抽出水龙

  吟,反手擎剑,对寒光笑吟吟道,“只是,还请寒兄转告国师,朝中故老还在,勤王党亦未死绝,若是此时孤丧命于宫中,国师恐怕会很难做……”

  寒光看他很久,才冷冷淡淡的说:“我明白了,明天我会让人加强东宫守卫,请皇上放心吧。来人,把刺客尸体拖走。”

  “不送。”楚子复笑吟吟道。

  “恩。”寒光懒懒的拱拱手,便带人退去。

  一出宫门,他就气的脸色狰狞。

  “壮士断腕,小皇帝好魄力,比他老爹强多了。”身旁的锦衣卫啧啧道。

  “大人,以那黑衣人的身手,就算受了伤,也不会被小皇帝一剑穿胸。”另一名锦衣卫也道,“依我看,他分明就是小皇帝的死士……”

  “我知道!”寒光烦躁的揉揉头发,懊恼道,“管他去死,我现在烦的不是这个!”

  两名锦衣卫奇道:“大人,那您烦什么?”

  寒光有苦难言。

  当日他拍着胸脯对师妹说,那来历不明的死士掠影,九成九便是那画皮师云邪所扮,方才使得师妹松口,将人借到他军中观察数月……他原本想不动声色的将这个数字加到数年,数

  十年,最好一辈子都不让那货接近师妹。

  可如今,那云邪偏偏死了。

  师妹会不会今天晚上就来问他要人?

  寒光恼的揪心痛,却不知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直至他离开。

  “锦衣卫指挥使,寒光……”楚子复轻轻摇摇头,“终究还是嫩了点。”

  “倘若凤血歌亲自前来,你便说不了这风凉话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楚子复转过头,对来人笑眯眯的说:“孤牺牲了身边最好的一名死士,还是有口技在身的奇才,除非你再出手,不然没人会知道你还活着,云邪,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孤什么时候能得到孤想要的呢?”

  来人抬起头,虽是换了一身普通大内侍卫服,脸上却依旧覆着半张面具……不是云邪,又会是谁?

  “七天后。”云邪与楚子复擦肩而过,笑声低沉沙哑,“谢府。”

  七天后,谢府。

  乃谢书贤与胭脂喜结连理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结束第二卷啊,boss就要被俺推倒了啊啊啊啊热血沸腾冲啊。。。爆装备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

  谢书贤这段日子很忙。

  除了要忙公事,还要忙私事。除了要处理政务,还要派人营救胭脂的娘亲。

  为此他已经很多天都没合过眼,披衣而起,深夜伏案,一灯如豆,照亮他一身白衣和深锁的眉宇,他连胭脂出现在他身后都没发现,而胭脂却发现了他发间新生的银丝。

  “谢公子。”胭脂幽幽的声音响起,像轻拨一根琴弦,弹在良人的心头。

  谢书贤抬起头来,看见她将手中的青瓷茶盏递到自己眼前,眼眸低垂,欲言又止。

  “谢谢。”谢书贤接过就饮,温热的参汤下肚,因为坐久了而浑身僵硬的身体仿佛也随之活络起来,他放下茶盏,对她笑笑,“找我有事?”

  胭脂略微踌躇了一下,待看他笑容温良,再看到他鬓角白发,终是心中一酸,下定决心。

  双膝一弯,胭脂朝谢书贤跪了下去,惊鸿髻上的步摇摇曳鬓旁,撞出一阵玲珑细碎的声响,展开的红裙层层叠叠,仿佛绽放的牡丹花。只见她双手向上交叠于额前,点着朱砂的前额轻轻碰在掌心,向谢书贤行足了大礼。

  “胭脂!”谢书贤大吃一惊,几乎想都没想便单膝点地,跪在她面前,双手扶向她柔弱的肩膀。

  “谢公子出人出力,救了胭脂的娘亲……胭脂无以回报……”胭脂任由他扶着,支起身来,踟蹰片刻,终是抬起头来,“公子,你还愿意要奴家么。”

  谢书贤楞在原地,然后,一抹红晕染上他的脸颊,他痴痴的看着胭脂,仿佛在看此生至高的梦想,乃至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扶着胭脂的手,因为狂喜而控制不了力度,乃至于越收越紧,仿佛一座爱上飞鸟的牢笼,忍不住想要将它紧紧锁进自己的身体中。

  “你,你答应我了?”谢书贤深深凝视着她,控制不了唇角的微笑,小心翼翼的问。

  胭脂看着他,神色复杂,嘴唇动了几动,才说出话来。

  “谢公子,奴家只想要报答你……”她苦笑道,“若你缺钱,奴家可以赠你百宝箱,万贯财,若你想要结识达官贵人,奴家可以为你牵针引线……可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除了奴家自己,奴家真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但即使如此,依旧是委屈了你,谢公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那偏偏是奴家没有的。奴家生如飘蓬,浮沉一世,早已忘了……要如何去爱一个人……”

  生如飘蓬,沉浮一世。

  短短八个字,从她嘴里说出,却蕴含了多少的苦。

  谢书贤忍不住心中一酸,将她拥入怀中。

  他抱的很紧,仿佛要将她身体里的苦难都吸到自己的身体里来。

  “不要紧。”他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不委屈么?”胭脂枕在他的胸前,眉宇间依旧是那种挥之不去的踟蹰,烟花易冷,她的身体被很多人抱过,但都是夜里来,天明去,所以越是温暖,她越是害怕,害怕若是轻易接受一个人,让他填满自己小小的新房,待他甩袖离去,她的整个心就会空空荡荡。

  “倒是委屈你了。”谢书贤紧紧的抱着她,笑道,“我这人,忙起来总是忘记吃饭,每天早起都找不到当日要穿的衣裳,买东西的时候也不懂讨价还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望胭脂姑娘不弃,嫁于在下,让我下半辈子不至于饥寒交迫而死。”

  胭脂噗嗤一笑。

  “这么多天,你终于笑了。”谢书贤像是松了一口气,温柔的望着她,带着老茧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从今天开始,你要多笑笑……忘记如何爱人也没有关系,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总有一天,我会重新教会你,如何去爱……”

  起笙歌,满堂琵琶与锦瑟。

  贺新婚,一夜吹起春风色。

  窗前贴喜字,谢府起新乐。

  酒香醉千客,满堂胭脂色。

  直到月兔悬空,胭脂枕在谢书贤臂上,依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就怕自己一睁眼,便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长长的美梦,梦醒时分,她依旧躺在万花楼的床上,过着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荒唐日子。

  “胭脂。”谢书贤轻轻唤道。

  胭脂没有醒,她怕自己睁开眼,梦就醒了。

  谢书贤连唤几声,见她睡的深沉,便轻手轻脚的起身,朝外走去。

  不一会,外厢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胭脂皱了皱眉,睁开眼,看着那明烛摇曳的方向。她若记得没错,是夜新婚,谢书贤并未在外厢房留人,这么晚了,来的是谁?

  胭脂并不想贸贸然闯过去,只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着夜寒露重,谢书贤只穿一件单衣,委实让她有些心疼,遂叹息一声,拿起床边挂着的白色狐裘,轻手轻脚的起身,朝外厢房走去。

  “……谢将军,你干的很好,如今你跟寒光那厮交情甚笃,你那妻子又跟花艳骨有交情,那凤血歌护短小人,定会将你划到自己的派系之中,日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传来,让胭脂的脚步定在门前。

  “不敢。”谢书贤的声音一贯恭谨清雅,“书贤不过是为陛下尽忠,为大楚尽忠罢了。若能光复帝位,书贤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嘿嘿,我却不信你没有一点私心。”一个阴鸷的笑声响起,“你那如花似月的老婆,不还是你靠奸计骗来的么?”

  一个谢书贤,三个陌生人,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将门外的胭脂听的手冷脚冷。

  他说:“谢小将,你好算计。两顶轿子,一顶将花艳骨送入虎口,引得那凤血歌不惜一切来护犊。一顶直接将那名满京城的花魁送进了闺房,从此谢小将独占花魁啊。”

  他说:“谢小将,你够狠。为了尽忠报国,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能狠得下手利用。”

  他说:“住口,不过青楼女子,哪里配得上谢将军,他日,孤重掌大权,定要以宗室帝女下嫁之。”

  胭脂站在门前,缓缓抬起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将喉头的哽咽压回肚中。

  我应该高兴,她对自己说,我证明了一件事……我证明了,我是对的。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可信的,在他们口口声声的爱慕之下,总是包藏祸心。一个男人若是对你好,定有所图,或是贪图你的美色,或是贪图你的钱财,或者是更意味深长的东西。

  我应该高兴,她对自己说,能被他利用,证明我有利用价值……无论如何,我报答了他对娘亲们的救命之恩,从此往后,便是一刀两断,我也不会有半点愧疚,恩怨两偿,从此陌路,他做他的将军,我做我的花魁,从此相见不相识,岂不是潇洒干净?

  胭脂,你应该高兴。

  你又一次,只属于你自己了。

  胭脂,你应该高兴……

  啪嗒一声,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地上,在冰冷的石阶上撞个粉碎。

  外厢房内的声音一窒,然后,四个人影先后而至。

  “杀了她。”为首少年长着一副讨喜的面孔,见人便笑,眼角弯弯,正是失势的楚王。

  在他身后,两名男子白衣赤足,脸覆面具,皆是一副画皮师的打扮,闻言齐齐一笑,看向脸色苍白的谢书贤。

  “她什么都不会说。”谢书贤看着胭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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