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骨

第十一章：前程往事

安家母女之间的诡异风云并没有让几个人知道，所以远在安园的两人还是度过了一个挺美好的晚餐。

晚膳过后星夜明媚，皎洁华光映一院凉泊如水，窗外海棠媚艳伴一挽晓月，假山上流过潺潺泉水，泻入翠玉般的池中，月色卧在那一池清漪里，娟娟如静女。

微风拂过枝叶婆娑依韵起舞，光影破碎间飒飒繁华落尽。平日里的喧哗与热闹平息之后，所遗留下来的寂静更显难得与美丽。

“殿下。”灰白石墙旁轩窗微开，红烛泣泪摇曳生姿，有人如飞鸟般一掠而过，花影斑驳陆离青萝蔓蔓，灯光暗淡中映出男子宛然如仙的清雅容颜和一袭华艳绯衣。

墙下阴影森罗，衬得暗卫墨衣夜行宛如夜枭，暗冷魅色。

“查的怎么样了？”月色风流，男子的声音在月色里更加风流华丽，似乎漫不经心，却又含了刻骨铭心的深情。

“神宫史记里，昭国昭德三十一年，现任大祭司的亲妹，前任圣殿圣女，曾诞下一女，出生时因浮屠塔异动，因而被浅绿殿下认为不详，所以传下神谕，将那女婴放逐。”暗卫低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为什么我不知道。”连胤的声音在暗夜里微凉，仿佛冥河畔的曼珠沙华盛绽开来，艳色足以倾了这漠漠红尘。“那时候您不在这处凡尘。”紫陌皱了皱眉，“当时是梵境的人处理的，所以属下并不清楚。”

“没人阻止么？”不知何处的晚风扶来，花架下虫声寂静，清凉月华照耀出亭台楼阁，一湖波光粼粼，风荷娉婷其上，曼妙风景如画，那人也似画中仙境而来，风姿卓然恍似一株临水而立的静莲，墨笔难以描绘的清雅。

许久后，晚风拂林簌簌叶落，不知何处的夏蝉禁声，才传来紫陌的声音。“佛子殿下曾叹过那女婴的命格，所以把她交还给了孩子的父亲。”“哦？”男子挑眉，似一段风流墨笔在如画容颜上微起一钩，又似是远山青黛在云雾中聚集，于是便成就了一卷古色韵蕴，茶香流芳。

“梵音说了什么？”

“殿下……”紫陌犹豫了一下，“嗯？”听到男人危险的鼻音，紫陌抖了抖，当下不敢再隐瞒，“佛子说：‘劫中劫，难中难，以仁心造化的劫数，进退牵连天下生灭，已非私情己欲可更改，终归是天命可畏，逃不过，爱念成灰。’”

“还有呢？”夜风咋起，月色冷冷侵人，清光凛然，如银瓶乍破滑过黄泉深幽的眼瞳，上挑凤眼中氤氲水汽遮掩住寒意，眼角悄然勾勒出一抹清丽桃色。

极美，极苦，极凉，极涩。

“一个‘情深不寿’，一个‘慧极必伤’，一死一伤，一灭一生，登对极了，也不和极了，千年前您的劫已经被碧落陛下挡了，如今还有魂魄存世实属侥幸，您就不要……再害圣君殿下了……”

“您就不要……再害圣君殿下了……”

紫陌的话语连胤耳旁回响，恍恍惚惚间似是见到那如梨花般冽艳的少女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场景，再不醒来。

“阿胤，忘了我吧。”

耳畔是她之前绝决的话语，恍恍惚惚已隔断两个人的浮生，一个人毕生的期许。

久远的回忆模糊了听力，这位执剑守护苍生多年的尊神恍若不觉这是谁的声音，记忆仿佛停留在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却不知花开花败多少万载，浮生已黄昏。体内撕扯的疼痛不啻于分尸极刑，可这如何抵得上那人声音里的决绝，竟痛得这般无言。

“阿梨……”

他又一次低唤她，可时光流转，再也没有那个如明月般粲然耀眼的女子回头看他一眼了。

长河终究迎来落日，孤烟悄然随着风沙消散去，骤雪初歇，红尘已苍白了一片。待得尘埃落定，人世繁华里花好月圆长长久久的故事仍在延续，只是碧空孤鸿惊梦，这位固执守护人世的冥界帝皇回顾，身侧又是清风空寂，子然一身。

她早已经死了，也早就把他忘了，到现在，他连认识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身体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干净，好似往后生生世世都失去站立的力气，最后连胤低低笑出声来，“你去告诉梵音，这不可能。”

“殿下？”紫陌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安。

“她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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