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外边的雨还在不大不小地下着，青萍的心雨已至滂沱。

半晌，青萍说没听你说过有女朋友嘛。一飞说我俩是中学同学，这次寒假同学聚会时确定的恋爱关系。青萍问她有什么好呢？一飞说她没有你脾气好，甚至上学时我俩还常吵架。她也没你学习好，只考了个顺市师专。她长得也不算漂亮，看一眼青萍，没再往下说。青萍疑惑的眼光望向一飞。一飞说我收到了你的两封来信，真对不起，我俩不合适。一飞一语破的一针见血的表述令青萍感到突如其来茫然无措，两眼依旧无助地望着一飞。一飞说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青萍还是无语。一飞又说我不想找单亲家庭的孩子。青萍说，你不也是单亲家庭吗？一飞说我父亲还在的，只是他已经不属于我们这个家了。一飞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一丝悲伤，说他父亲是最早一批下海的，跑广东，挣了不少钱，我小时候过的日子真是衣食无忧。在我12岁那年，他离开了我们，与另一个女人组建了新家庭，又有了他们自己的女儿。做这些的时候，他从来没向我和妹妹做过任何解释。那时候妹妹小，只有8岁，成天嚷着找爸爸。母亲总是泪水涟涟，说这个没良心的年轻时成分高我是瞒着父母偷偷跟他好上的，后来落实政策了他却放着好好的技术员不当下海做买卖，如今挣了大钱就撇下我们母子过自己的好日子去了，真是男人有钱就学坏呀。一飞说他母亲后来有些精神失常了，见谁都要叨叨一遍这番话。一飞说上高中时每次父亲到学校里送我和妹妹的生活费表情都是冷若冰霜的，钱交接完后还要我签一张收条，并告诉一飞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和孩子，他只管他们到18岁成人后便两不相欠。一飞说他对父亲的仇恨从那时起就种下了。上高中时杜雪梅常常找茬跟他吵，这次寒假同学聚会时她才说那是因为看他成天闷闷不乐故意惹他生气转移注意力呢。一飞说原来大大咧咧的雪梅却有这番心思。听雪梅这么说，他当时真的很感动，就是传说中的怦然心动吧。他选择雪梅，是因为她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父亲是城建局副局长，母亲是中学物理老师，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自然会生长出爱心的，这正是他缺少的，他太渴望完整的父母之爱。

青萍说这不公平，不幸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就没有爱和被爱的权利永远不幸下去吗？再者说我父亲是参加抗洪抢险牺牲的烈士，跟你父亲的忘恩负义另寻新欢根本就是两回事。一飞无言以对，两人又是半晌沉默。

青萍问，你既然不喜欢我，为啥还来招惹我？用“招惹”一词，青萍觉得不是很恰当，可话已出口，已覆水难收。一飞说那天在商场，你试衣服时，米兰悄悄告诉我说你想家都想哭了，让我多多关心你。青萍说谁要你关心，你不害死我已经阿弥陀佛。一飞说如果我的多余关心反而伤害了你那么真是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妹妹哭鼻子当哥哥的能不拿块糖果哄一哄吗？闻听此言，青萍忍俊不禁，内心涌起一丝甜蜜。

离开宁城工学院时，雨停了，天空挂起一弯彩虹。听完肖一飞述说自己的家事情事，青萍心头的块垒化解了，却又变得空无一物。

－－－－－－题外话－－－－－－

家庭的苦难，造就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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