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雪最终还是没有生下楚寒枫的孩子，她从未爱过这个男人，她也没有去区分过他对她的那些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如今她不想再与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所以她把孩子打掉了，当着楚寒枫的面，喝下了断子汤。

她看到楚寒枫眼里的绝望，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可是她终于变成了一个魔鬼，一个不惜利用一个无辜的生命去报复别人的魔鬼。

她离开了明府，回到了芙听莲，曾经在寒王府，她犹如一个玩物一般被楚寒枫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是到了芙听莲，她却可以掌控一切，她可以拒绝她不喜欢的嫖客，她可以肆意的戏弄那些寻欢男子的感情，这才是她所感到畅快的生活，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这样呢？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她曾经为了救一个孩子，被人凌辱，失掉了贞洁，既然贞洁不复，她又为何还要像个矜持的女子那般恪守妇道？恰好明昭接管了芙听莲，需要容姿过人的花魁，于是她主动去了，或许那时她把贞洁看得太重了，一旦失去，就再也不愿真正的从黑暗中脱身，如今她视贞洁于无物，却也没有解脱。

回到芙听莲，她已经两个月没有接过客了。

她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往下看，将那些嫖客的嘴脸一扫而过，忽然，身后传来鸨母的声音，“凡雪姑娘，听闻你身体有恙，高公子带了朋友来看你了。”

凡雪偏过头，鸨母带着两个极为英俊的男子上来了，其中一个凡雪认识，叫高浩然，是当今高国公的嫡次子，但却没有一官一职，喜爱流连秦楼楚馆，也算是她曾经的常客，可另外一个男子却是生面孔，但这男子却微微让她眼前一亮，他分明剑眉星目，面容应当是硬朗的，但却给她一种眉目如画的感觉，犹如烟雨般飘渺的俊美。

“凡雪姑娘，今日不是我来找你，是我旁边这位韩公子，他想来见一见你。”高浩然久经风月，自然看出了凡雪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艳，笑吟吟的说道。

“凡雪姑娘，在下韩雨尧，久仰。”韩雨尧微微朝她点了点头，如画的俊颜上却多了几抹绯红。

真有趣。凡雪心下微动，竟然对她一个烟花女子说久仰，还红了脸，一看就是第一次来青楼的男子，她饶有深意的看了高浩然一眼，的确是在他眼中看到了三分揶揄，凡雪暗叹，估计又是富家公子们的闹剧吧。

“韩公子，外边喧闹，不如进来说话？”凡雪退回房门，朝韩雨尧轻声问道，语气里那股子魅惑让高浩然和韩雨尧都感受到了酥麻之意。

韩雨尧有些犹豫，但高浩然却推了他一把，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无论她再有才情，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今日你便会知道，那个让你憧憬无比的凡雪姑娘有多香艳。”

高浩然觉得这韩雨尧简直是个异类，他们原本在讨论应天城里哪个花魁最有味道，说到凡雪的时候，这韩雨尧偏偏站起来说不要侮辱凡雪姑娘，凡雪的确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论起跳舞，连他妹妹高婉然也要逊色三分，棋艺也不在话下，又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应天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不能在琴棋书画上比得过她，只是，也不会有人将青楼女子与大家闺秀相提并论，因为，凡雪的床上功夫，比她的琴棋书画，还要好。

可偏偏这个韩雨尧不信，所以他就带他来了。

韩雨尧是个才子，但不是名动京城的才子，他不喜张扬，尽管他的父亲韩姜是当今的礼部尚书，他也从未显露出一点傲气，可论起才学，应天城中还真没有人敢说比得过他，若非他今年没有参加科举，也许状元不一定是季笙。

韩雨尧有些犹豫地走进了凡雪的闺房，把门轻轻的关上后，他便听到凡雪的声音，“公子其实不愿意来这烟花之地吧，高浩然说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在他眼中，我是个妓子，在我眼中，他是个败类。”

凡雪坐在矮榻上，抱起琵琶，看着转过身来的韩雨尧，轻轻地笑了。

“可是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不尊重凡雪姑娘了。”韩雨尧皱了皱眉头，看到凡雪这般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之感，可她丝毫没有对高浩然的奉承，又让他有些欣慰。

“可他说的都是真的，没人会尊重一个妓子。”凡雪轻轻拨动琵琶上的弦，一串悠扬灵动的旋律便流了出来。

韩雨尧听她弹了一曲，眼中满是敬佩，朝她道，“我很敬仰凡雪姑娘，姑娘的才情，是我所不能企及的。今生能遇到如姑娘这般才貌双全的妙人，是在下的福气。”

凡雪素手一顿，心下一动，从来都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她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原本她还想诱惑一下这个未经风月的男子，可如今看来，她觉得还是算了，“公子若是真心与我结识，我倒也愿意认公子为知己，日后公子若是想听我弹琵琶，或是与我讨教棋艺，又或是练练书画，都可以不请自来，若公子把我当做知己，钱，就不必相赠与我了。”

“那是自然。”韩雨尧微微一笑。

三个月里，韩雨尧时常来拜访凡雪，有时带上琴谱，有时带来自己的诗文，有时与凡雪对弈，有时看凡雪跳舞，有时与她一起品茶，他从未对凡雪生出过旖念，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不希望凡雪把他当成一个嫖客。

可是有一天，他来芙听莲，原本想推开凡雪的房门，却被一旁的侍女阻止了。

“今日凡雪姑娘身体有恙，公子请回吧。”

他分明听到了里面凡雪的呻吟声和男子的调笑声，他失魂落魄的走下楼，遇到了揽着美人的高浩然，他朝他讥讽道，“我都说过了，她本就是个妓子，什么才情，都是勾引男人用的伎俩。”

韩雨尧直接就打了高浩然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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