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晓走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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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晓死了,毅然决然的从她家27楼阳台,一跃而下,将生命定格在了差一天满37岁的时候。

一切都毫无征兆,当刘东旭哽咽着打电话告诉尹梦荷的时候,尹梦荷惊愕的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前晚同学聚会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笑闹着要罗晓37岁的生日要铺张的大办一场.可现在她老公却打来电话告诉尹梦荷罗晓跳楼自杀了。尹梦荷忘了质问刘东旭,也忘了骂他,甚至忘了换鞋,披散着头发,穿着拖鞋,拿上钱包疯了一样冲出家门。

尹梦荷一边打车,一边不停的给王小娜和麦穗儿打电话,小娜已经接到刘东旭电话,正往殡仪馆赶去,麦穗儿还没等尹梦荷把话说完就在电话里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这时候尹梦荷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哭,直到赶到殡仪馆看见罗晓的一刹那,她的眼泪才决堤而下。曾经那么爱美,曾经那么娇弱的一个女人现如今却以这样惨不忍睹的方式躺在了那里。

殡仪馆里哭声一片,刘东旭站在门口迎送着往来宾客,脸上不带任何表情。陆续的王小娜和麦穗儿赶到了,三个人聚齐后,那种悲愤情绪开始逐渐感染发酵,一边哭诉责问着罗晓为什么那么傻;一边责骂刘东旭不是个东西,罗晓的死与他脱不了关系。无法控制情绪的王小娜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冲上去狠狠的扇了刘东旭一记耳光。

正在迎接宾客的刘东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蒙了,捂着脸大声骂小娜,“王小娜,你他妈疯了吗?罗晓为什么要去死,我还想问你们?成天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什么都和我对着干,她不是心虚,她要去死吗?……”尹梦荷再也没办法冷静下来,冲上去疯了一般对刘东旭又打又踹。“刘东旭,你还是不是人,人都死了,你还这样侮辱她?她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罗晓就是被你折磨死,逼死的……。”霎时殡仪馆里混乱一片,刘东旭的亲戚理所当然的站在了刘东旭一边,而罗晓的亲戚们则被尹梦荷她们的言词所感染,两边亲戚相互指责抱怨,罗晓的哥哥更是冲到刘东旭面前抡起拳头就要打他,被刘东旭的父母拦住了,眼看着情绪激动的几位就要动起手来,这时候听到一声怒吼,“够了,你们能不能让罗晓安安静静的走啊?”声音苍老而无奈,尹梦荷看见罗晓的母亲扶着老泪纵横的丈夫,不停的安慰他。罗晓兄妹三人,罗晓的父亲最心疼这个大女儿,罗晓也和他父亲的感情最深厚,罗晓的突然离去,对于老父亲是一个完全没办法接受的事实。老人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的工作生活了一辈子,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或许就是将罗晓娘四人从农村迁到单位来吧,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一家子,可以想象生活的不容易。眼看着儿女陆续长大成人有了工作成了家,没想到罗晓的婚姻却从一开始就让一家人把心都揪紧了。揪到现在这个最孝顺体贴的女儿却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和他们断了这辈子的父女、母女缘分。

哭闹完了,王小娜才想起中午还要去接她正在上小学六年级的宝贝女儿放学,临走时指着刘东旭的鼻子骂到,“刘东旭,你真不是个东西,你现在看清楚,你老婆,罗晓,她就躺在这里,你不用再打她的手机查她的岗了,不用再发短信辱骂她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她永远都在这里了,哪里都去不了了.”涕泪滂沱的悲愤而去,尹梦荷和麦穗儿留了下来,安慰和照顾罗晓的父母。

三天后,罗晓终于安静的躺在了一处她自己早已选定的一块墓地.这块墓地还是王小娜的父亲去世时,尹梦荷她们来送别伯父,罗晓看见这一处尚在新建开发中的墓地,环境清幽,四周除了苍翠的松柏,还沿着墓地人工栽种了不少万年青。罗晓看中的这块墓地当时旁边还种着几株三角梅,因与墓地庄严肃穆的氛围不符,墓地工人正准备铲除,而罗晓偏偏就看中了靠墙的这块墓地.和平时她的优柔寡断不同,这次她居然很果断的表示自己看中了这块墓地,要买下来,但要求墓地工作人员将那几株准备铲掉的三角梅移植到她这块墓地靠墙而栽。当时尹梦荷她们还笑她什么时候有了商业头脑,准备买来增值。她却淡淡笑了笑,未言其他。现在想来当时的罗晓,可能就已经心如死灰了吧。

仪式结束,送别的人陆续离去。尹梦荷站在罗晓的墓前,看着墓碑上罗晓浅笑盈盈的照片,眼泪忍不住再一次泪奔,“罗晓,你有多傻?你就忍心抛得下你年迈的父母,还有我们这几个好姐妹。”尹梦荷无法想象当天晚上罗晓离去时的情形,只知道刘东旭承认当天晚上喝了酒动手打了罗晓.尹梦荷不知道这是罗晓第几次挨打了,又有多少个夜晚她独自哭泣,站在阳台黑沉沉的暗幕里,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向下一跃?

麦穗儿问尹梦荷和王小娜,“梦荷,小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学校里看见罗晓的情景吗?当时我们寝室因为刘玲和杨亚兰打架,老师将刘玲和罗晓对换了寝室。罗晓提着行李进来的时候一副娇娇怯怯的样子,说话也是细声细语,好像进了虎穴一样。梦荷热情的迎上去将她的行李拿过来,我和小娜也就在那一刻接纳了她,帮着铺床叠被整理物品。她在旁边不停的说谢谢,把她买的所有零食全拿出来让我们吃,我们四个蜷缩在梦荷的床上将蚊帐放下来,一边吃一边叽里呱啦的聊天,我们四个人的友谊就从那时候开始建立起来的。”

小娜说,“我怎么不记得,实习的时候我和罗晓分到C井,你和梦荷分到E井,所以你和梦荷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时候为了见你俩一面,要换三趟车,还要再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可见面了高兴呀,就跟上辈子是一个妈生的似的。好不容易实习结束,又一起分到了一个作业队,虽在不同的井站上班,但偶尔也能经常见面呀!虽说我们四个也偶尔发发小脾气,吵吵闹闹的,但冲着友情第一,十几年的时间也一路相伴着走过来了,可罗晓这次连招呼都没跟我们打一声就走了,她真不够朋友......。”

“小娜你不能这样说罗晓,她比谁都够朋友。”尹梦荷打断了小娜的话,“你忘了你95年生病在ZQ住院,罗晓接到电话请假从井站下来,为了赶晚上八点半从丰都到ZQ的轮船,硬是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冬天的夜来的早,她那么小的胆子可为了赶到ZQ看你,一个人鼓着勇气走黑漆漆的山路,可见她多在乎和你的友情.......罗晓内心的苦可能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她本来性格就内向,受了委屈也不愿轻易的对我们讲。又有谁知道她挨了刘东旭那个混蛋多少打,多少辱骂,恐怕连她家里都不清楚。”一阵沉默,一阵回忆,尹梦荷她们三人在罗晓的墓前又期期艾艾的哭了一阵方才离开。罗晓静静的躺在了这里,而尹梦荷她们三个人的生活依旧还要继续。

今年,ZQ的夏天雨水特别多,凉爽的反常,虽已进入七月中旬却并没有感到属于夏季的炎热。早上起来,窗外又是细雨绵绵,尹梦荷看着镜子里眼睛肿肿的自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将眼睛周围按摩了一遍。没办法,昨晚又是久久难以入眠,罗晓的突然离去,自己理不清剪还乱的悄然萌芽的复杂感情。手机响了,梦荷知道这么早多半是老公李景天打来的,“又是什么找不到了?”电话那端传来老公急匆匆的声音“梦荷,李博文的那件白衬衣放哪里了,他们班上今天下午要演讲比赛,要求穿白衬衣。”“白衬衣放在咱们卧室靠墙第二个拉门第三格抽屉里,你就不知道昨天晚上提前找好呀?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提前准备好……。”“知道了,知道了,又唠叨不停。”老公的电话也没挂,就听见电话里老妈在催促儿子吃早饭的声音,儿子在问外婆是否看见了他的红领巾……。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父子俩都属于丢三落四的马大哈型。尹梦荷再度叹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觉得整个人都没精神。去年年初,李景天调到ZQ上班去了,儿子也随后转学到ZQ,父母自然也跟着到ZQ照顾这俩爷子的一日三餐。

Z县,这座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尹梦荷和李景天在这里工作生活了近十年,现在因老公调走了,将家也几乎搬到了ZQ,尹梦荷每周五下午回ZQ,星期天下午又返回Z县,在一起耳鬓厮磨了十几年的夫妻,现在变成了周末聚。刚开始,尹梦荷觉得新鲜,轻松,自在。可时间久了,对于这样每周的奔波往返,来回需要近六个小时的车程,尹梦荷感觉有些累,有些烦了。

喝杯现磨的豆浆,穿了条束腰的淡蓝色连衣裙,收拾起懒懒的情绪,尹梦荷准备到办公室上班。单位不大,从家到办公室不过十分钟的距离,都在一个院落里。刚走到二楼拐角处就遇见了陆潇,尹梦荷装作没看见,继续往楼上走,陆潇跟在后面,“梦荷姐,早啊!”“嗯,早。”脚步越发走得快,快到四楼时,脚下差点绊了一下,陆潇快步走上前,扶住了她,“没事儿吧?”尹梦荷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了办公室,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心还在砰砰急跳着。

陆潇居然跟到了办公室,“干嘛走那么快?我很让你讨厌吗?脚没事儿吧?”尹梦荷稳了稳情绪,装作整理桌上文件,低着头说,“没事儿,我走的快与慢和你没关系。”“我来查一下昨天我们办公室报上来的那份大修请示,里面的费用项目构成有点问题,需要改一下。”尹梦荷找出昨天生产办公室交来的那份文件,作了备注后递给了陆潇。

陆潇拿上文件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儿,QQ消息响起,是陆潇,“干嘛对人爱理不理的,我没得罪你吧!”尹梦荷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句“没得罪,你想多了,上班,忙!”陆潇回复了一个小丑脸,又回复了一个笑脸,QQ静了下来。尹梦荷看着陆潇的QQ头像发起了呆,是谁想多了,是他还是自己?尹梦荷,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三十五岁的年龄里,会在原本平静的生活中,会因某一个人的出现而在情感上,思想上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就在去年2月份的工作会开完以后,晚上聚餐,几个牌搭子早已约好餐后打麻将。看见领导都走的差不多了,尹梦荷也准备闪人,就在这时候有人叫住了她,“梦荷姐,我还没敬你酒?”梦荷回转身,看见生产办公室主任陆潇,端起酒杯,向自己走过来,而他那一桌的人都已经走完了。“梦荷姐,今天下午的分组讨论会上,你对井站管理存在的问题发言很深刻犀利,直指井站管理弊端,我敬你一杯。”梦荷才想起下午讨论会上自己的发言好像是过于激烈,但没想到作为一种例行的讨论,会有人那么认真的倾听。端起酒杯,尹梦荷第一次很认真的打量一个男人,绯红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的脸,眼神里透着真诚与些许的羞涩,“下午的话可能有些冲,会把井站的人都得罪完了,你还表扬我,说反话吧?”“真不是反话,原本现在的这种井站补贴清洁费的做法就会滋养一批懒散的人。”陆潇急切的辩解道,脸越发急的通红。四目相对,梦荷的心居然猛跳了一下,这个人仿佛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曾见过。自己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一杯酒,因为一句话,一个平日里并无多少交集的人,会在此刻竟将场面弄得如同宝黛初见一样。

那一晚,梦荷临睡前居然不由得又想起了这个叫陆潇的人,的确似曾在哪里见过。想了许久,终于想起十年前在H县,那时自己负责保管井站生产材料,当时X作业九队的到H县来井站作业,因为所带的作业材料不够,所以到梦荷队上来借用。当时来借材料的有两个人,老技术员带着一个小技术员,老技术员没给梦荷留下什么印象,倒是小技术员印象深刻,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剪着一个板寸头,站在旁边没怎么说话,梦荷那一年刚结婚,但还是在心里对这个人点了一个赞,帅!没想到,十年后因为机构改革,两个作业队合二为一,阴差阳错的两人居然再次相遇。怪不得,这人看着如此眼熟!

第二天中午快下班时,QQ消息响起,原来是陆潇申请添加好友,的确和部门负责人之间添加为好友也方便工作联系,梦荷稍微犹豫了一下将他加为了好友。之后的一个星期两人基本没怎么交流,倒不像一般的网友互加好友后,因为新鲜话题不断。偶尔梦荷看看他的QQ头像亮着,莫名的有些紧张。上个月的某一下午,他的QQ头像灰色,梦荷知道单位组织各部门负责人出去参观交流学习去了,却未曾想收到他的QQ信息,“梦荷姐,在忙什么?”“你不是参观学习去了嘛?”“不想去,借口办公室有些事没做完,留下来了。”梦荷顿了顿,“有什么事吗?”对方也停顿了片刻,“一定要有什么事,才能和你聊聊吗?”沉默片刻,“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像觉得有些突兀。”梦荷性格如此,有什么总是直来直去说的透彻,“那就聊些轻松的话题吧!上次我看你写的那篇刊登在《中国青年》杂志的文章——《青春在寂寞中歌唱》,真心感觉写的不错,把那时井站生活的那种枯燥寂寞写透了。”“那时才参加工作,井站生活对我而言就是对青春的一种折磨……。”话题由此而打开,梦荷发觉两人居然性格上有很多相似之处,有很多共同的兴趣爱好,爱运动,爱看书,爱闹,爱玩……。

自此后倆人之间仿佛多了许多默契,因为都属于周末夫妻,下班后你来我往的饭局多了起来,在一起K厅唱歌,喝茶的时间多了起来,随着交往的增多,彼此越发熟络和了解。梦荷觉得彼此都有些个性倔强,有些我行我素,有些田园情结,有些唧唧歪歪的儿女情长,说到看过的某一本书,某一部电影,某一个故事……总是聊得不亦乐乎;渐渐的互相推荐看过的好书,好电影,好文章,可聊的话题好像越来越多。不觉间,梦荷对陆潇平添了不少好感。

“干嘛呢?一大早就呆望着电脑走神?”

梦荷吓了一跳,回头看,原来是闺蜜,麦穗儿,“干嘛不敲门,鬼丫头,吓我一跳。”

“我的大美女,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想你呗!”

“想我?算了嘛,想别人还差不多?”

“别瞎说,大清早的找我干嘛?”

“早上我妈蒸的豆沙包,给你带了两个。”

“还是你对我最好,什么好吃的都记得我。”

“对你好的多,可要你大美女领情呀?”

“干嘛呢,一口一个大美女,大美女的,听着别扭,一天到晚没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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