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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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蒙真扭过头, 愣了一瞬。

那人笑道:“亲家公怎么这副表情,是不认识我了吗?”

蒙真当然认识, 来人正是他大儿媳妇王昕雨的父亲王秀才。

只是王家离这条街偏远,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王亲家!”蒙真唤了一声,一面站起了身。

王秀才微笑着前来,道:“亲家公一人出来的吗,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也没个人跟随。”

蒙真道:“老二和老四也有来,他二人买东西去了, 我年老体迈, 身子不大灵便, 便坐这里等着。”

王秀才又笑道:“我看亲家公面色红润,精神尚佳, 倒不像身子不灵便之人,是不是走了太多路累着了。”

蒙真稍稍点头, 心说这人倒是心细, 察出他走了不少路来,很快也问:“王亲家呢, 也是来逛街吗?”

王秀才道:“我倒不是来逛街,我一朋友住这附近,家中有几本闲置书籍要赠予我, 我今日得空便过来取了。”

王秀才今年三十有九,家境贫寒,从十几岁开始科举考试,断断续续到七年前方中了个秀才, 后参加过两次乡试, 均名落孙山, 榜上无名。

科举费钱,穷苦人家一般耗不起,王秀才一面靠卖些字画补贴家用,一面抽空看书,等待来日考取举人。

夫妻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儿子现下十岁,在县里一学堂上学,再过两年走上科举路,也要开始烧钱的日子。

幸而膝下还有一闺女,闺女乖觉明理,二八芳华,前些时候在媒婆的说合下,嫁与县里的粮商蒙清为妻。

虽说这蒙清有过一任老婆,可到底没有一子半女,他家闺女嫁过去倒也不会吃亏,况蒙家给的彩礼丰厚,王秀才对这门亲事相当满意。

前天闺女和姑爷来家里送年礼,妻子私下拉着闺女的手问姑爷为人怎么样,女儿家羞赧,支吾半天,只说姑爷是个知冷热之人,待她极好。

王秀才听了可谓是春风满面,一天天合不拢嘴,梦里都能给笑醒,愈发觉得这门亲事真真是极好。

今番在街上遇到亲家公,他自是十分热络殷勤。

蒙真想的却是这人是秀才,或许考试做文章上可帮到自己一二,抬头看了看,昏白的太阳挂在中天,说:“快到饭时了,王亲家不如到敝府一叙,正好我有文章上的事向你请教。”

王秀才求之不得,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只说:“这……方便吗?”

“方便,怎么不方便。”人群那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蒙真和王秀才不约而同扭过头,蒙鸿拉着蒙澈的手走过来,兄弟俩手里各提了一只花灯。

“蒙二少爷!”王秀才招呼一声。

蒙鸿笑道:“王叔客气,既是我爹邀请,咱们这就走罢。”

王秀才看看蒙真,蒙真微一点头,他随即一笑,随着几人一道向蒙府去了。

到了府里,午饭已备好,蒙真吩咐下人去请蒙清和王昕雨过来,一边邀王秀才桌上请。

王秀才刚开始有些拘谨,奈不住主人家盛情,遂挨着蒙真坐在了上首。

很快蒙清和王昕雨走了进来。

王昕雨乍然见着他爹,欣喜不已。他爹朝她招了招手,她走上前来,先向蒙真问候一句,而后挨着他爹身边坐下了。

紧接着蒙清也坐了过来。

蒙鸿和蒙澈坐在蒙真身旁。

一家子其乐融融,温馨非常。王秀才看在眼里,脸上满是艳羡之色,转过头与蒙真说道:“亲家公好福气,家中人丁兴旺,子孝父详,真是羡煞人也。”

蒙真紧抿着嘴,一时无言。前世他孤寡惯了,寻常人家的烟火人生他甚少接触,子女日常更是无人所聊,如今被王秀才夸好福气,他斟酌一番,道:“王亲家何须出此言,儿孙在孝不在多,这女儿家外表虽柔弱,却是十分贴心,孝心可一点都不比男儿少,王亲家生在福中当知福,何须羡煞旁人。”

只是这一番话说出来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别人家幸不幸福关他何事。

不过转念又一想,王秀才是蒙清的岳丈,算是他们蒙家的亲人,他好话关心几句理也应当。

王秀才笑了笑:“亲家公这话甚慰我心。”侧头看了看身旁坐着的王昕雨,王昕雨会意,忙不迭夹了一筷子菜到蒙真碗里,之后又给他爹也夹上。

王秀才这才扭过头继续对蒙真说:“我王家虽清苦了些,人丁也稀薄,可养的闺女却知冷疼热,极为孝顺,如今她嫁作人妇,难在我们身边,我与内人多有不惯,时常想她……”

他这话说的动容,旁边坐着的王昕雨听了心里略微酸涩,父母膝下只她这一个闺女,如今她嫁走了,无法陪伴左右,父母可不得要伤心。

蒙清见气氛不对,忙夹了一筷子菜到王秀才碗里,宽慰道:“岳父大可放心,我们蒙家非是那等不讲情理人家,你与岳母若是想昕雨了,可让昕雨回娘家多住几天,或者你们住我们家里,反正我们家屋子多下人也多,定不会亏待了你二老。”

王秀才敛了愁容,展颜一笑:“姑爷有心了,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就是再多不舍,也没有强留她多住几天的道理,更没有我们两口子住你家的说法。只我们这闺女自小乖巧懂事,虽说做姑娘时生活清苦,可也是我们宝贝着长大的……今见她在姑爷家过的比娘家时还要幸福,我这当爹的心里着实高兴。”

蒙清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老丈人拐着弯儿要他对他们家昕雨好呢。

他给王秀才斟了一盅酒,说:“我成过一次亲,大了昕雨近十岁,昕雨乖巧又懂事,我当然要宠着她让着她。岳父大人尽可放一万个心,昕雨在我们家不会受半丝委屈的。”

王秀才旁敲侧击为的就是这句话,如今给蒙清说出来了,他心里似开了千万朵花,与蒙清碰了一杯道:“有姑爷这句话,我与内人就是死也心安了。”

“爹……”身旁的王昕雨低低唤了一声,而后头又偏向蒙清。

她嫁过来十来日了,蒙清待她很是妥贴,私下里有过不少甜语,却甚少当着人的面说出来。方才那声宠着让着她的话,她听了面上多有些难为情,耳根子红红的。

对面的蒙鸿见了不禁啧啧两声,他大哥平日里闷葫芦一个,今日当着老丈人面可劲儿宠了新婚妻子一把,可见人心里喜欢的多紧。

蒙清却跟个无事人一样,给他爹和岳丈各添了酒,还不忘叮嘱:“这酒不烈,喝了也不会醉,我命人温热了几遍,爹和岳父少喝些可暖和身子,还能驱病邪。”

王秀才笑得合不拢嘴,点头连称姑爷贴心,昕雨嫁给他是他们王家的福幸。

其实不用方才那番试探他心里也清楚,他家昕雨在蒙家过的不错。蒙家虽人丁兴旺,娶妻主事的却只蒙清一个,他家昕雨作为这家里唯一的女主人,想不受重视都难。

因着心里高兴,王秀才忍不住贪了几杯,握着蒙真的手一个劲儿的说:“亲家公好福气,生的儿子一个赛一个好,叫人好生羡慕。”

说到最后竟有些语无伦次,开始胡言乱语,“实不相瞒,刚开始媒婆来我家说亲时,我更看重的是你家的财力,昕雨所嫁之人的人品倒是次要……”

王秀才呵呵两声,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继续说:“姑爷有钱,支我些科举,待我中举了……”

“咳咳……”王秀才好像醉过了头,栽了一下,头磕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爹……”王昕雨大惊失色,为他爹方才那一番话,也为他爹颠三倒四的不良行径。

“相公,”王昕雨转头向蒙清,眼泪汪汪,“这可如何是好。”

蒙清似乎也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磕巴道:“岳父应是醉了,送他到我们屋歇着去。”

他刚张口唤下人来,蒙真摆摆手说:“人醉了就别来回折腾了,放他在我屋里睡也是一样。”

蒙清哦哦两声:“那便有劳爹了。”随手唤了两个下人过来,扶着王秀才到他爹屋里歇着去了。

王昕雨紧跟着过去,守在床边悄悄抹眼泪,蒙清安慰了几句便出来了。

饭桌上三双眼睛直直看着他,蒙清不明所以,咧嘴笑了笑:“爹,你们这般看着我是何意。”

蒙真沉着脸道:“你不是说那酒喝不醉吗,怎地你岳父喝了两杯就倒下了。”

蒙清略觉尴尬:“这……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

王秀才这一醉可舒坦了,直到入夜时分才转醒过来。

蒙真倚在灯下看书,见他醒来,放下书走过来问:“可好些了?”

屋里光线昏黄,王秀才刚醒来一时有些懵,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吃醉了酒睡倒在我屋里,现下可好受些了?”蒙真解释一句后又问。

王秀才扶了扶晕沉的脑袋,这才想起中午街上偶遇蒙真,以及来人家中吃饭喝酒一事。

只是他怎么就醉倒了呢,姑爷不是说那酒不烈喝不醉吗?

眼中噙着疑惑,王秀才看向蒙真:“亲家公,我醉糊涂了,怎能歇在你床上,实在是过意不去。”揭过被子就要下床。

蒙真倒是大方:“不妨事,当时你醉的厉害,下人们尚未收拾出客房,我便让你歇在我屋里了。”

转头叫阿青倒了杯水放在桌上,“酒醒之后头可能会有些晕,王亲家起来喝口水罢。”

王秀才起身走过来,客气道:“多谢亲家公。”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脑袋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这才注意到外面天已黑尽,既而想起他已在蒙府待了足足半日,一时讶然:“哎呀不好,喝酒误事,这黑天摸地的我可怎么往家里赶。”

蒙真便道:“王亲家莫要着急,蒙清已差人告知你家里,你吃醉了酒今日怕是回去不成,今晚便歇在我们府上。”

“这……”王秀才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大好吧,大过年的宿在姑爷家,叫外人如何说道。”

蒙真瞥他一眼,心想,你既怕外人说道,还把自己喝醉干嘛。

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只道:“老丈人宿在女婿家中也是合乎情理,外人说道什么。况且天黑路滑,你就是现在想回去,蒙清和他媳妇也放心不下。”

王秀才道:“如此只能这样了。”他左右看看,又说,“我今晚睡哪儿呢?”

蒙真道:“我已着下人将我隔壁房间收拾妥当,今晚你便歇那里罢。”顿了顿忽又想起什么,对着门外一嗓子喊,“阿青,晚饭备来。”

很快阿青拿了食盒进来,在桌子上布好饭菜,筷子递到王秀才手里,“秀才老爷,您请用饭。”

王秀才看了看蒙真,一时没有接筷,“亲家公不用吗?”

蒙真道:“我已经用过了,王亲家自便。”

王秀才笑笑,这才接过了筷子。中午时候光顾着喝酒了,饭菜却没怎么沾,这会儿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他扒拉了几下饭,忽而抬脸问道:“亲家公,今日我醉了酒可有说什么糊涂话?”

蒙真心说,你当然说了。你说你看上你家姑爷的钱了,女儿的幸福排在次要。还说要姑爷支你些银钱科举去。

但是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就王秀才那性子,还不得给愁闷死,搞不好今晚的觉都睡不安稳了。

只说:“没有,你醉了酒便倒下了,没有说什么糊涂话。”

王秀才似是不信:“当真?”他平时甚少喝酒,就怕酒后吐真言,说了不该说的话。

蒙真点头:“当真,我还能骗你不成。”瞧王秀才这样子,他要是将实情说出来,还不得给人愁死。

王秀才得了他这话放松了心,三下五除二就将桌上的饭菜扫了个空。

肚子填饱之后,他才得空思考白日里的事。白日里他为什么要来蒙府呢?是蒙真邀他在先,蒙真说有文章上的事向他请教。

他王秀才其他方面虽差强人意,文章上还是可以指点一二的。

当即便说:“亲家公,你不是说有文章方面的事向我请教吗,是什么说来我听听,我虽不才,也尽可解惑一二。”

蒙真一时恍然,白日里尽顾着忙其他事,倒把这个给忘了,忙将前几日做的文章拿出来给王秀才看。

王秀才苦读多年,深谙考试文章上的门道,蒙真现下连个童生都算不上,他给他指点不过小菜一碟。

蒙真虽说在郑夫子和邓博文那里得了不少指点,可文取百家之言,多听几个人讲解,取适合自己的,想来应是百利无一害。

四篇四书文,王秀才一篇挨着一篇讲解,俗话说久病成医,久考成师,县试、府试、院试,王秀才实磋实磨不下二十余场,他专门以针对县、府童生试的考题给蒙真详细分析讲解。

早在媒婆去他家说亲时,他就背地里打听了下蒙家的情况。

蒙家虽然老爷子尚在,可真正做主的是大少爷蒙清,说来也是奇怪,蒙家老爷蒙真因娶一房死一房,在外面落了个克妻的名头,外面传言蒙老爷猥琐好色,专挑年轻女子祸害,不到五十便将自己身子霍霍空了。

这还不算,蒙老爷不只好色,为人十分阴坏,娶人家女子从来都是高价买下,不让人与娘家人往来,怕女方家是个无底洞讹他们钱财。

可从去年开始,蒙真不知撞了哪门子邪,一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竟一心一意读起书来。

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人几个月前竟然入了书院,一把年纪了与一群毛头小子共处一室,嚷嚷着要去考科举。

王秀才了解到这些时,觉得甚是稀奇,若蒙真先前是个读书的便也罢了,偏人生来就不爱看书,书本都没怎么摸过,如今又是入书院又是科举,不叫人稀奇都难。

他想着或许这只是亲家公一时兴起觉着好玩罢了,可从方才他讲解文章时,蒙真听得那么入神专注,倒不像是随意之人,应是动了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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