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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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小葵。如果没有跟老师在一起,我说不定会跟小葵在一起,有礼貌,绅士,门当户对,但是执拗起来谁都扳不动。总之是那样的男生。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偶然在他家看见了给他的糖果,盒子隔了一年还留着,也并不是特别好看的盒子。他注意到我的目光,马上语无伦次。那时候才明白小葵为什么向来对怡婷特别坏。收到他从美国寄回来的明信片也只能木然,从来没回过。不知道他是多绝望或多乐观才这样再三向一个深不见底的幽谷投石子。或许他在美国也同时追求着其他的女生──这样一想,多么轻松,也心碎无比。小葵,小葵没有不好,事实上,小葵太好了。明信片里英文的成分随着时间愈来愈高,像一种加了愈来愈多香料,显得愈来愈异国的食谱。我很可以喜欢上他,只是来不及了。也并不真的喜欢那一类型的男生,只是缅怀我素未谋面的故乡。原来这就是对老师不忠的感觉,好痛苦。要忍住不去想,脑子里的画面更清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没看过,但是脸上有小时候的小葵的痕迹,看乐谱的眼睛跟乐谱一样黑白分明,黑得像一整个交响乐团待做黑西装黑礼服的黑缎料之海,我从床上跌落进去。

我永远记得国中的那一天,和怡婷走回家,告诉怡婷她去给李老师上作文的时候我要去陪陪伊纹姊姊。说的陪字,出口了马上后悔,不尊重伊纹姊姊对伤痛的隐私权利。在大楼大厅遇到老师,怡婷拉了我偎到老师旁边,说起学校在课堂上唱京剧的国文老师。金色的电梯像个精美的礼物盒把三个人关起来,不能确定有礼的是谁,被物化的又是谁,我只想着要向伊纹姊姊道歉。隐约之中听见怡婷说学校老师的唱腔「千钧一发」,讶异地意识到怡婷在老师面前说话这样卖力,近于深情。我们的脖子磕在金色的电梯扶手上。七楼到了。为什么怡婷没有跟我一起走出来?怡婷笑了,出声说:送你到门口,我们下去啰。一愣之后,我走出电梯,磨石地板好崎岖,而家门口我的鞋子好瘦小。转过头来,看着怡婷和老师被金色电梯门缓缓夹起来,谢幕一样。我看着老师,怡婷也看着老师,而老师看着我。这一幕好长好长。老师的脸不像即将被关起来,而像是金色电梯门之引号里关于生命的内容被一种更高的存在芟刈冗字,渐渐精炼,渐渐命中,最后内文只剩下老师的脸,门关上之前老师直面着我用唇语说了:「我爱你。」拉扯口型的时候,法令纹前所未有的深刻。皱纹夹起来又松懈,松懈又夹起来,像断层挤出火山,火山大鸣大放。一瞬间我明白了这个人的爱像岩浆一样客观、直白,有血的颜色和呕吐物的质地,拔山倒树而来。他上下唇嘬弄的时候捅破我心里的处女膜。我突然想道:「老师是真爱我的。」而我将因为爱他而永永远远地看起来待在七楼而实际上处在六楼。六楼老师家客厅里的我是对卧房里的我的仿冒,而七楼我们的家里的我又是对六楼客厅的我的仿冒。从那之后,每一次他要我含,我总有一种唐突又属于母性的感激,每一次,我都在心里想:老师现在是把最脆弱的地方交付给我。

明天,老师会带我到哪一个小旅馆?思琪汗涔涔翻了身,不确定刚刚一大串是梦,或者是她躺着在思考。她看向门缝,一个金色的一字被打断成两个一字,老师又站在门外。

寤寐之际,仿佛不是满室漆黑对衬那光,而是那光强调了老师拖鞋的影子,影子被照进来,拖得长长的,直到没入黑暗之中。而黑暗无所不在,仿佛老师的鞋可以乘着黑暗钻过门缝再无限地偷进被窝来,踢她一脚。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听见门被悄悄打开的嘶嘶声,卧室的主灯崁灯投射灯同时大亮,门随即被用力地推到墙上,轰地一声。先闪电后打雷似的。老师快手快脚爬到她身上,伸进她的裙子,一摸,马上乐呵呵地说:我就知道你骗我,你不是才刚刚过生理期吗。思琪疲惫地说:对不起,老师,我今天真的累了。累了就可以当说谎的孩子?对不起。

老师开始喀喀折着手指。也没有去冲澡,闻起来像动物园一样。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她很诧异,从不是她先脱。老师胡渣好多,跟皱纹相互文,就像一种荆棘迷宫。她开始照往常那样在脑子里造句子。突然,句子的生产线在尖叫,原本互相咬合的轮轴开始用利齿撕裂彼此,输送带断了,流出黑血。老师手上的东西是童军绳吗?把腿打开。不要。不要逼我打你。老师又没有脱衣服,我为什么要打开?李国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佩服自己的耐性。温良恭俭让。马总统的座右铭。好险以前陆战队有学过,这里打单结,那里打平结。她的手脚像溺水。不要,不要!该露的要露出来。这里再打一个八字结,那里再打一个双套结。她的手腕脚踝被绳子磨肿。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没错,像螃蟹一样。不能固定脖子,死了就真的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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