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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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的事被唐不知装在记忆盒子里，锁在内心深处。
不可否认，宋云水的话让他有些震撼，仿佛喝下一斤烈酒，心脏猛然一跳。
他，是真的很关心我。
茫然，飘飘然，混合为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
那瞬间，突然想要回过身去，抱住他……抱住他，就这样永远在一起，至死也不分开。
……
……
十二月，一个空气干燥的早晨。
唐不知去剧组报道。
片场位于白沙市北方，下了7路公交，穿过杜河桥，再往东走一段距离就到了。
电影推迟拍摄的事，宋云水是在一周前告诉他的。唐不知疑惑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延迟，是不是因为我的病？
“不是你的原因。”宋云水语气轻柔，说是他们的剧本有漏洞，所以需要修改。
话虽如此，他还是觉得太巧合。宋云水肯定帮忙了。他想。却没有说破。一方面在心里感激，另一方面却又觉得长此以往并不好。
……
湍急的流水声越过河堤，随风淌过大地。走在岸边的街上，偏头就能看到氤氲的水汽，像毯子般，把岚河灰白色的河面深深盖住。
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日复一日抵抗着自然规律，向东奔涌，汇流成海。真强悍。他想，自己也要如此。
今早出门之前，他对着镜子剃胡须。脸色很白，但是并不憔悴。病容跟烙铁上的蒸气一样，已经消失不见了。
自从那晚过后，他就想着自己一定要好起来。会这么想，是因为不想再看到宋云水伤心了。虽然，生老病死不是自我能够改变的，但有时候，人就跟岚河一样。
可不可能，谁在乎？
他不在乎。
值得高兴的是，出院没多久，唐不知就如愿恢复了健康。冷静下来之后，对师父的话也产生了怀疑——或许，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可怕？
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肺冷下来，不难受反而舒畅，拨云见日似的。
走进民国风格影视基地内。
时间仿佛停驻在1912到1949的某一年。
没有钢筋混凝土那种坚硬感，一切像是沙子堆出来的。
由于建筑物的遮挡，河水声已经微不可闻。
朝碧空劈开枝丫的老树下，站着十来个身影，依次是：副导演，陌生人，陌生人，陌生人……
等主演都到齐之后，110说：
“这次叫大家来这里，一方面是熟悉拍摄现场，另一方面是想先试拍几个片段，上周末我就发过通知了，你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待会儿谁要是笑场、越过中轴线，或者说一直盯着镜头看……”他睃了唐不知一眼，“凡是犯这些低级错误的，不用我说，立马给我走人，明白吗？”
唐不知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墙下，觉得自己被看轻了，着实不爽，在心里翻个白眼，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附和。
110把分镜表卷起来，插进卡其色JEEP马甲的口袋里，“彩排地点就在渡口附近，摄影部、灯光部、录音部的人也准备到位，就等我们了。”率先迈开了步伐，“走吧。”
在老树旁边，还堆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是搬家用的那种行李袋。唐不知知道里面装的大概是伞撑、湿巾、创可贴、止血条之类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
一双粗糙、巨大的手掌将袋子提了起来。
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攥着三个大包，跟着大伙儿往渡口方向前进起来。他的身高约莫一米七，体型肥大，小腹突出。从那肉条条的脸颊，连成一片的下巴脖子，推测他的体重起码两百斤以上。
汉子一直走在人群的后方。唐不知想他应该是随行的助理。匆匆一瞥，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汉子的脸色非常难看，黝黑的皮肤泛青，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气温只有八度，那家伙额头上却粘着豆大的汗珠。
“主演，拍戏的第一天，可不要掉队啊。”前面有人用调侃的声音催促说。
“来了”，唐不知朝前方喊道。也没多想，随即跟上前去。
经过一个地方时，110突然说，“你们之前拍过爆破戏吗？”
唐不知望向对面，几栋红墙黑瓦的小洋楼之间，有一块废墟。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杂草丛生，不时能看见破裂的头盔、绿色的布条。
而对面摆着手雷、机枪、火炮之类的道具，后来才知道，这里曾经是一个炸点。
大部分人都回答“拍过”，只有唐不知一个例外。大家都知道他是新人，一个女孩热心地提醒他，到时候要注意安全。
110却露出鄙夷的表情，“那到时候你一律用替身吧，说不定他们比你还专业。我最讨厌拖后腿的人，听说你的身体素质也不怎么样，我看，骑马的时候也用替身好了。”他一直将唐不知看做拖累，觉得他既没有经验，除了皮囊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优点。
说心里不火那是假的，那些话就像蚊子的叫声一样，嗡嗡嗡、嗡嗡嗡的，让唐不知感到心烦。他张了张口，反驳的话临近咽喉，却还是给咽下去了——这才第一天，他不想惹麻烦。
到达渡口后，110和负责摄影的工作人员说了会儿话之后，开始环顾左右，叫了好几声“潘雷”。但是没有人回应。
摄影师说待会儿要用到血浆包跟绷带，而这些东西都在行李包里。
唐不知想起之前那个身材臃肿，面有菜色的男人。朝后方望了一眼。道路上结着霜，房屋、树、电线杆、电话亭、小径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岔路口。没有看到潘雷。
他去哪儿了？
“该不会迷路了吧？”一个女孩抚摸着鬓角，面色担忧。
110在各种灯架面前走来走去，抱怨了一通。
摄影师说：“谁去找找他吧。”
没有人说话或是行动。
“大家，不要这么冷漠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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