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为什么退役？

“哐哐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狭小阴暗的楼道里回响。

偶尔还能听见酒瓶子“哗哗——”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给老子滚！”

潮湿腐烂的木门并不隔音，这咆哮声刺耳刺心。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张舒也吼着，用拳头使劲地捶打着松松垮垮的门，拉扯着生锈的把手。

他好不容易才同宋京秋将陈姨和那些邻居都劝了回去。这个老头子，总是喜欢让别人为他操心，人越多越好的那种。

“张舒，张舒！”宋京秋忙活了好一阵，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用的，毕竟劝说长辈是他的专长。

不过劝说一个退役的电竞选手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他并不擅长。

张舒用身体狠狠地撞击着木门。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剑神这样焦急、暴躁的样子。

终于，脆弱的小木门经受不住这般猛烈的摧残，竟被生生的撞开了。

张舒的身体因为惯性的原因向前一个踉跄，险些踩到了滚落到门口的啤酒瓶。

抬眼，他看见了一个瘦削的，略显倾颓的中年男子。

那人靠一件又脏又臭的睡衣遮住全身，脖子上皮肤松垮着，干巴巴地贴在干柴一样瘦的脖颈上。

“爸。”张舒愣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眼前这个惹人嫌弃的中年男子，正是他的父亲。

张舒往前走了走，拾掇好啤酒瓶，“你不能喝了——你快把睡衣脱了换一件，我给你洗洗。”他沉声道。

“洗什么洗！”男人猛地推开他，“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还管我干什么，干什么啊——”中年男人蜷缩在地上，暴躁、狂怒、捶胸顿足，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这个男人叫张毅民。

胃癌晚期。

晚期......

偏偏拖到现在。医院联系不到家属，费劲千方百计才要到了他的电话，也就是前几天......他也才知道这件事。

张舒深吸一口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张毅民要一直瞒着自己，哪怕他们之间关系再不好，也不至于......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父亲，哪怕他再站起来追着他打，都比现在这个样子好。

“爸，收拾一下，然后我带你去住院。”张舒说。

“不去。”张毅民拒绝得很干脆，他眼神空洞，盯着地上不知道什么地方。

“爸！你就听听我的行吗？我有钱我可以带你去看病！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我们为什么不能商量着来啊！”张舒急道。

可张毅民丝毫反应都没有，似乎已经提前成为了一个死人。

“你要是自己都放弃了，就真的没希望了。”张舒的声音渐渐压低，似是在压制鼻腔里的酸涩，“你现在的力气不如我大，你拗不过我的，别闹了。”

张舒四下环顾了一圈，寻找着那个不知被遗弃在了哪个地方的轮椅。

这个家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回来了，陌生感扑面而来。

好像从来不属于这里。

不过他向来是个行动派，也没有多想，很快便找准了目标，然后手脚麻利地将父亲抱到了轮椅上——

“张舒。”忽然，门口那个穿着白色卫衣，干净清爽的少年窜了进来，整个人和这件乱糟糟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张毅民愣了愣。

“你是......”

“叔叔好，我叫宋京秋。”宋京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其实他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来着。

“麻烦你叫一下车。”张舒也看出了他的慌张。

“哦，好！”宋京秋利索道。

“小舒啊，这是你朋友吗？”沉默良久的张毅民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嗯，算是吧。”张舒随口应道。

“真好......”张毅民喃喃道。

张舒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的母亲是第一个离开这个家的，因为生活。

后来他也离开了这个家，因为梦想。

好好的一个家，慢慢的被肢解、分散，从此再也没有聚齐过，似乎每个人都孤零零的。

他小时候也不怎么交朋友，还是在进入战队后由于要指挥，话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老爹应该挺期盼自己交一个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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