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风筝永远飞了

“我回来了！”商令煦今日去了一趟医署院，还未放下药箱便听房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心一惊，连忙推开门去。待见到祝终棠安然无恙的时候他才放下心来，一把上前抱住他，“吓死我了，刚刚是你作画的声音吗？”

祝终棠应了应声搁下手中画笔，反握住商令煦抱着自己后腰冰凉的双手。

手上传来一阵暖意，商令煦的心也跟着热腾看着祝终棠案前展开的画，上面有一根浮毛静静漂浮在水面上，他不懂却打心眼里觉得这画寓意不好，“阿棠，这画的是什么呀？”

顺着他的问题看过去，那浮毛的毛色似乎很不寻常，鲜红的底色被黄彩盖着怎么看怎么突兀。

祝终棠的肺部传来强烈的痒，他握着商令煦的双手不禁用力，硬生生不把那股气涌出来。

“无聊之作。”祝终棠说完四个字已经觉得无比辛苦，无比剧烈的咳意死死在那地方搅动，直泛着疼绵绵贯彻他四肢百骸。

商令煦将手抽出来搭在他的手背上，宽慰着:“若临水而去，殊不知也是那根鸿毛的最好归属了。”

祝终棠想回，可身体的异样还是让他难说出半个字，他极力忍耐却还是不敌体内疼痛，他身形一歪好在上半身撑得及时没有摔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噩梦般的咳嗽声一下一下响彻商令煦的耳膜，屋内环伺的不光光是被咳声打破的寂静，更有一颗逐渐慌乱的心。

“阿棠！阿棠！”祝终棠吐出好大一口的血，那血直直喷洒在墨迹还未干透的鸿毛之上……商令煦慌了神连忙抱住他要倒的身躯，“尤老先生，尤老先生……”看见祝终棠倒在自己怀中剧烈起伏着的气息，商令煦心下一沉用尽全力朝外喊着。

“救命……阿棠……你会没事的！”商令煦不知道此刻应该做些什么，摸上祝终棠的脸庞手抖得不像话，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商令煦的手被人用力攥紧，祝终棠的声音凑着他的耳朵透着不容许的拒绝，“不要哭，阿善……没了我更不能掉眼泪了。”祝终棠眼里闪着淬血的泪，眼眶通红的瞬间心也跟着绞痛起来……看来老天给他的仁慈够多了，今日便要还了。

祝终棠眼皮重的不像话，可他还是强撑着不肯闭，商令煦的哭声渐渐淹没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他张着嘴呜咽却咳出了更多流淌不断的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快把人抬到床上去，煮药，熬汤！”尤勤推开门，眼前的一幕已经在他面前重历不下百次，他不敢耽误一秒钟，生怕挽救不回。

四下几名药童纷纷应声而去，流雉看见祝终棠衣衫沾血的憔悴模样也不由愣住，等他反映过来时已经被一名小药童推到门外。

“师父说让你速去禀告永王殿下，这或许是最后一面！”药童说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凛冽的门风打在流雉僵住的脸上。

门内尤勤极力扎针挽救，商令煦也不曾歇着想帮尤勤做事却被他一把拉开，“你心不静，还是别添乱了！”

商令煦看着手中拿着的针被一一抽去，密密麻麻扎在祝终棠每一个穴位上，眼前起了水雾，将祝终棠的身影变得朦胧又虚幻。

他脑子空然一片，牙齿也跟着抖动不停，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他就毫无血色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呢？

他刚刚说什么?

阿善，别哭，没了我你就更不能掉眼泪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祝终棠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中越来越赤红，他的大脑已经快要停止思考可现在他只能迫使自己沉心下来……他要静心，他要救他……

可他要如何静心……

如何救他！

商令煦狠狠抬手将泪抹去，像是想到什么在药箱里疯狂找寻着，很快他掏出一瓶药慌忙倒出两粒来拿去给尤勤看，“先生，你给他吃吃这个，这是我看古书研制的，说不定管用呢！”

那黑漆漆的药丸躺在商令煦的手心微微晃着，尤勤一眼也不曾看，有些淡然地松开手看着祝终棠那毫无颜色的面容，以一种极为平静的声音:“没用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尤勤的身体被人猛地掰了过去，药童见状要拦却被尤勤一手制之。

“你还没给他吃，怎么知道就没有用了！你不是活扁鹊吗？你救他啊你救他啊！！”商令煦像是疯了，见尤勤的眼里露出一点悲凉他撇开目不敢看，像是要极力证明一样，商令煦跑到祝终棠床沿边想要把药塞进去，可才刚塞进去嘴巴里就被他吐了出来。

商令煦不信，再塞再吐，他不信，再塞再吐……

看着他这毫无意义的举动，尤勤突然觉得心内有一处地方已经波澜不惊，他突然厌恶自己这样的冷淡，“古方药我这段时间尝试不下千次，这药我一闻就知道了，你若不信硬让他吃下也无用，他的脉络已枯，你自己摸摸。”

商令煦的心冷就冷在这一瞬间，他不敢摸，他知道尤勤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已经吃不进药了……什么都吃不进了，这药不能救他，经脉已枯，什么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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