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霍、召。”

当人群散去，卜繁星咬牙切齿。

被叫的男子轻咳一声，“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妈。我哪儿治得了她啊？”

“哇，还有你治不了的人呢。”

“哦，还有你怕的人呢。”霍召不甘示弱。

回想起方才在房间里，她忐忑到需要他揽着才能站直的模样，卜繁星怒不可遏，“你！”

霍召很快上道，继续发扬从前那死皮赖脸的精神，“骂也没用。”他说：“你看，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现在闹得人尽皆知，你就算想撇清关系也不可能。”

卜繁星没吱声儿。

“而且，出于你的名声着想，你爸那边应该……”

卜繁星横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好了。”

他依着以前哄她的方式，不由分说地拉过来，一把抱着。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面子里子都给你踩地上了，该出的恶气还没出？”

卜繁星拉开他的手，还是不愿轻易妥协。

“我流过的那些眼泪呢？”她说，“我哭到脱水的时候，你好好睡着呢。凭什么你一勾勾手，我就跟烫不怕的猪一样，屁颠屁颠儿又回到锅里等死。”

“谁不是猪啊。”霍召的眉毛揪在一起，“你怎么知道，我过得就轻松呢？”

“你把我朋友的牺牲说得那样冷血，我是不是得消化？分手你经常挂嘴边，怎么我提一下就十恶不赦？我怎么知道，冷静的那段时间大家都那么难受？我没试过啊，卜繁星。后来，我被下属吐槽成什么傻样了，你听过吗？明明你在的时候，他们还有休息口儿。一分手，我只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收拾他们这件事上，惹得叫苦连天。况且，我自己也不好过。分明每月有假期，我却不想回家，除非重要日子。不然总觉得，回了也没意义，打个车，报的目的地也总说错成你的公寓。有天晚上，在车上睡着了，站在你小区门口，总觉得会有人飞奔下楼扑进我怀里。中途有个去委内瑞拉受训的名额，我毫不犹豫申请了，也是想换个环境……”

一口气说了许多，“还想听吗？”他赌气问。

霍召：“我堂堂七尺男儿，不要点脸？非得哭着喊着给你打电话，求你回来，才能证明给过你的心也很正真诚？如果你想要的是这样，是看我上演痛哭流涕的崩溃现场。那我只能说，我办不到。除非——”

男子话音一转，眼珠鹰隼似地锁着眼前的姑娘。

“除非你保证，这样就能把你挽回。”

真的猛。

事后，当陈影得知这一系列操作后，还是不免给霍召竖起大拇指。

他哪是手段厉害啊，他是嘴炮都厉害！连卜繁星这种狠角色都给他唬得一愣一愣地。

可霍召不承认，他觉得，他是真诚。

类似当年，卜繁星给过他的真诚一样，他决定把自己全部剖析给她看。

一通话到最后，卜繁星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她带着最后的不解，问到。

霍召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找过我。”

在爱情面前，那毫无意义却始终存在的自尊心，才是分开大多情侣的刽子手。

即便聪慧入他两，也险些着了它的道儿。

见时机成熟了，唰一下，霍召从外套内抄摸出两张长方形的票据。

“这是蔚蓝1号的邮轮船票。刚建成，抢到不容易。时间是本周五。”

他干脆地朝卜繁星递过去，一边假装无所谓地说：“这几天我不打扰你，更不会用别的手段逼你就范。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次，就单纯只考虑我们吧。我，和你。如果你觉得，我们还能再试一次，星期五，我在登船口等你。”

直到接完票，卜繁星都还在发懵的状态。

甄文静哀声又叹气，“你俩何必呢。”她说：“早知道你们都没和别人谈恋爱，我早就做和事佬撮合了，白浪费这么多相处的时间。”

见卜繁星没反应，她又问：“那你去不去？”

“不知道。”这回，她摇了摇头，“看天意吧。看那天心情好坏。”

一下接收的信息有点多，卜繁星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好跟霍召学。

当年，他出现在雨里，不也是临时起意、看天意么？

如果他们还有未尽的缘分，天意会帮忙。

*

但，天意弄人。

翌日，卜繁星便接到霍召电话，说他临时被召回部队，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我不想骗你，危险程度挺高。”想了想，他如实说。

当年，他两曾就“善意谎言”这个事争论过。卜繁星明言，宁愿知道真相、胆战心惊，也不要被蒙在鼓里，忽然来道闪电，将她劈焦。

“不过，我算了时间。”霍召赶忙又说：“如果我赶得回来，应该能在下一站和你碰头。所以我会直接飞下一站。

始于上不上船，取决你。不管你上或不上，我都会去。即便你不出现，我也想搞个仪式，还你一场念念不忘。”

你受过的委屈和伤，我尽力补偿。

话落，卜繁星的心尖忽而剧烈地颤抖了下。

见她迟迟没有想搭话的意思，霍召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

末了，他莞尔，试图轻松。

“繁星，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有点害怕。若我能平安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良久。

“为什么是周五？”

霍召一愣，“嗯？”

“船票为什么买到周五。”

他突然笑，却没挑明，只说——

“我知道，你猜得到。”

*

“周五……”

坐在直升机上，霍召摩梭着藏在暗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枚漂亮的戒指。戒指是最小的尺寸。因为卜繁星太瘦，柜员看了照片说，可能要改圈。改圈完毕，临上飞机他才拿到手。

他答应过的，等两年。两年后，她就是霍太太。

这个时而在卜繁星午夜梦回里出现的承诺，他也一刻没忘过。

而周五，就是两年期满的日子。

通电话那日，当卜繁星问起，为什么是周五？

霍召笑了，真正感觉到什么叫：我与你分隔两地，但彼此心有灵犀。

他想，人的一生可能会喜欢很多人，卜繁星大约也不是唯一能让他动心的。可，灵魂伴侣，终其一生，恐怕就那么擦肩的一瞬。若没抓住，遗悔终生。

普通人的生命，大概能到七老八十，可霍召不确定自己的尽头在哪里。

是某个环境恶劣的远方，还是一地鲜红的疆场？

因为害怕生命的无情，所以在意识到哪些东西不愿失去后，就会格外地想抓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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