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十几万年前，太阳神穿上高景为他制作的盔甲，拿着高景为他挑选的武器，站在了高景的对立面。

那是和他相伴几万年最要好的朋友啊，就那么赤裸裸的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那一瞬间，高景真的非常心痛，并且发下狠誓，这一辈都不会和太阳神和解。可没想到，十几万年后，两个人还是站在了一起，肩并着肩，就像高景曾经期待着的那样。

两人一路并行，很快的冲过了人墙，站到了魔池前。

两千年前，高景也是走了这一步，甚至四海剑高高抬起决心动手，可下一秒，神魔两界的人突然整齐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了一座山携手和高景作战。最终，高景不敌，被打入了轮回道。

这一次，还是这样，只不过，他不在有后顾之忧，轮回路不在是他的安全港。因为他赢则万事大吉，输则三界崩塌。

“我进去，你帮忙。”高景没有回头，声音径直地飘进太阳神的耳朵里。

“你快点，我抗不了多久。”

“知道……”

话音未落，高景已经冲过来最后一道人墙，进到了魔池内部。

此时魔池的封印存在已经微弱了，魔族神族多少人已经进到了里面，和山林里安静的树木战斗。

他们自然不是疯了或傻了，只是这山里的一切都在土地神的指引下动了起来，在一层层的迷惑和障眼法中，神魔两界的人逐渐失去方向，将眼前的山林土木当做魔池，疯狂的挥砍起来。

“景。”盈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飘进高景的耳中，“我在山上。”

高景当然知道他在山上，毕竟魔池本就是一座山。

只是盈的口吻，让他心头隐隐不安。

他冲上山顶，那里依旧只有盈和徐如南两个人。徐如南蜷缩成一个球，跪伏在树下。

高景缓缓上前，露头的一瞬间，还是没能忍住心软，十指一松，将四海剑收回体内。即便不算神主的情分，这两个人之间也早就是朋友关系了，即便战争的走向已经和魔池逃不开干系，高景也没办法对盈刀剑相向。

“景。”盈指向蜷缩在树下的身体，“他死了。”

高景冷漠地瞥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徐如南会死这一点并不令人意外，令人意外的事，盈对他的死亡上了心。

盈微微偏头，千年如一日的纯净眼眸里多了一丝复杂的东西，他的睫毛抖了一抖，半晌竟微微红了眼眶。

数千年里，魔池的生物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哪怕是一只最寻常的兔子一颗最普通的草，也从始至终一直陪伴着盈，他知道生命更替，却从未见过。他见过悲欢离合，却从未了解过。

对他而言，几千年的时光和几日的时光没什么不同，只要多等一等，他想见的人总是会出现的。只不过这一次，亲眼见到一条生命的逝去，甚至凭借对生命的敏感，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灵魂的破碎。面对生死，魔池也是如此无奈。

“外面的人，他们都会死吗？”他问。

在他殷切地注视下，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突然一声巨大的破碎声在头顶响起，灵力碎片四处飘散，在高景的头上稀稀拉拉地下起雪一样的东西，这座山正在飞快地被火焰吞没。

火焰熊熊的背景前，高景眼都没眨，缓缓开口，“是。”

“他们知道自己会死吗？”

“死亡是众生的宿命，他们知道。”

“你不是说三界很美，他们为什么想死？”

“三界很美，生存也很累。不过我想，他们并不想死。”

针对死亡这一千古难题，盈也毫无例外的表示好奇。不光是好奇，还有怜悯和不舍。

哪怕是对这些从未见过的人，他也会不舍。

此时一阵风吹过，卷起一地的灰尘，最后化成一缕微弱的光，隔在高景和盈的面前。

光线还没有完全黯淡，来人便大步向前，一把握住盈的双手。

“神主……”他圣洁的声音微微颤抖，一身洁白的长袍挂满了灰尘和血迹。

盈懵懵地，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半晌他微微偏头，和那人身后的高景对视。

从始至终，高景都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人在见到他之前想到的是如何杀他，如何将和他同心同脉的魔池彻底摧毁掉。

思及此处，高景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景。”那人松开手，慢条斯理地转身。这样一件小事，在他的手下竟也能有品茗斟茶的从容惬意。他的嘴角撩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弧度，就连牙齿都好像散发圣洁的光。“几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样子。”

“你死的那天我也会是这个样子。”高景狠狠地呛声回去。

“希望如此。”他的语气依旧不见急切，优哉游哉就好像是讨论天上的阳光真好这样寻常的小事。

高景见不得他这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要不是他这么会装，当年是神主也不会被他诓骗，将神界之主的位置交给他。

没错，眼前这个圣光普照，一身‘正气’的人正是神界帝君。或许是他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他的长相，以至于他虽是神界之主，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长相。

高景突然手腕一翻，四海剑再次出现在他的手掌。

“神主将四海交给你可不是要你同我作对。”他声音逐渐冷下来，却依旧咧嘴笑着，这样巨大的反差令人毛骨悚然，就连一身霞光也掩盖不住他身上令人瑟缩的恐怖之气，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按照模板复刻的干瘪小人，浑身充满了诡异感。

“神主将神界交给你也不是做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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