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然愣了愣，下意识往旁边的秋澄看了一眼。

这些还都是秋澄教他的呢。

只不过后者拿着话筒，站得直直，目不斜视，好像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当然也就没有回应。

实际上，秋澄心里也是一惊。

他没想到梁渊亭看得会这么仔细，甚至还看出了他设计的那些小心思。

“至于陈洁，你的表演，就像我刚刚说的一样，匠气太多，就少了人气。先是嘴唇颤抖，然后眼睛发红，眼眶湿润，最后流出眼泪。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起伏，每一层递进，全都在你的计算之下，时机把握得十分精准——但就是不太像一个终于找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弟弟的姐姐。”

“这样的表演，我每天也能看到许多，我把它们统称之为工业化表演。只不过，表演是一种艺术，关于人的艺术，绝不是一种可以流程化的工业操作。”梁渊亭说，“这一点，我希望陈老师你可以再多琢磨琢磨，或许对你会有一些助益。”

陈洁站在台上，手里紧紧攥着话筒，靠近胸前的位置。刚才无论是吴益民还是刘芝，说什么她都是很自信，也很轻松的模样。但一轮到梁渊亭，她整个人都绷直了，极其紧张，梁渊亭每说一句，她就用力点头，好像无论梁渊亭说什么，她都能奉为圭臬。

最后梁渊亭说得差不多了，眼看着要放了话筒，陈洁却不舍得这么快就结束和梁渊亭的交流，她脸色一急，语速很快地追问了一句：“那，那梁老师，你觉得刚才我应该怎么改一改呢？”

梁渊亭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继续追问，顿了顿，并没有随口敷衍过去，而是稍微回想了下那场戏的片段，然后说：“在你刚刚进来，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你一眼就认出他是你的小弟了。其实这时候你的情绪其实是很激动的，又很恐惧，是一种矛盾而复杂的情感，而你在喊出那声小弟的时候，有些过于煽情了，表演的性质就过于强烈了，像是直接在对观众说：这就是我要给你们看的，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你可以试试用另一种方式，不那么煽情的，你和你的小弟现在其实只是陌生人，你想亲近他，又害怕他被你吓到，更害怕你们认错了人，所以开始你可以更克制一点，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很轻地，试探地喊一声小弟。而不是一上来，就颤抖着嘴唇，声音沙哑地这样喊他，那样太过了。”

陈洁听得连连点头，而且不知道怎么，居然隐隐约约觉得这番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只是这会儿她脑子里已经搅成了一锅粥，只装得下梁渊亭这三个字，完全想不起来别的。

梁渊亭在这一轮的发言明显多了不少，而且金句猛料频出，摄影师拍得都激动了，料想之后剪辑肯定能剪出不少好东西来。

连任伟爵拿起话筒，都调侃了一句：“刚刚渊亭说了那么多，把我的话都抢光了，我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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