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坎坷与浪漫（end）

大大小小近十个旅行箱摆在别墅的客厅中央，王赫尧翘着左腿坐在沙发上翻阅当天的报纸。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冷了，黑咖啡苦得如同一碗陈年中药汤。王赫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即便皱着眉放下咖啡。他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的面料里，深空黑色的面料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别墅里常年摆放的当季鲜花被全部换成了白玫瑰，冷寂的白色几乎铺满茶几，偌大的别墅被笼罩在令人窒息的肃穆之下。

管家走到王赫尧身边轻轻道：“王先生，到您出发的时间了。”

王赫尧随手折起报纸，丢进一旁的废纸篓里。报纸与纸篓撞击，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王赫尧心不在焉地道：“知道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声线里掺杂着通宵未眠后无法掩盖的疲惫。

今天是王赫尧的堂哥王晨的葬礼。

即便老爷子私底下多么看不惯王晨，王晨到底还是王家的孩子，再不成器，一个体面的葬礼还是该有的。现在，王晨的尸体安安静静躺在教堂中央的白色棺材里，他沉默着一言不发而且脆弱到不堪一击。

王赫尧坐在教堂座椅的最前排，他带着黑色的帽子，帽沿隔出一片阴影，他低下头，整张脸便隐入昏暗的光影里。手持十字架的牧师站在棺材边说着些祷告的话，王赫尧没有仔细去听。他的父亲坐在后排，身边坐着他艳丽的后妈。

王赫尧的左手边坐着王晨的父母。王晨的母亲从葬礼开始时便止不住抽泣，她不断拿手绢擦去大颗的眼泪，王赫尧能清晰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偶尔他也能听见这位可怜的母亲在带着哭腔呼唤儿子的名字。

王赫尧始终低着头，内心无悲无喜，他只是绷着一张脸，等待葬礼的结束，不着急也不期待。

这是王赫尧出院的第三天，也是他与姜枞阳失去联系的第四天。那架被警方抓捕的飞机上究竟藏着何许人也，王赫尧不得而知。他耐心地等待姜枞阳的消息，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他无形的折磨，王赫尧觉得自己近乎失去最后的耐心，他甚至开始在内心规划如何劫狱、如何殉情。

装着王晨的棺材最终被抬出教堂，王赫尧抿着嘴走在送葬队伍的中间。王晨那可怜的母亲终于抑制不住悲伤，她在人群中放声大哭，她哭嚎的声音在教堂前的空地上飘散，灰茫茫的天空下，她的哭声显得异常悲哀。

王赫尧的后妈走在人群的最末端，她拿着手绢假模假样地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她妆容精致，脚上穿着价值不菲的米色高跟鞋。她精神饱满，仿佛她下一秒就要跻身社交晚宴去同其他富太太们谈天论地、谈笑风生。她的表情，谈不上喜或悲，仿佛只是在冷漠围观一场与她毫无瓜葛的闹剧。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振动，王赫尧几乎不抱希望地掏出手机，他离开人群，接通来自未知号码的电话。

他道：“喂，您找哪位？”

“赫尧…”

熟悉的声线响起，倾泻的泪水瞬间覆盖干涩的眼球，它们夺眶而出。王赫尧一时无法止住眼泪，他只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狠狠锤在白桦树的树干上，他沙哑着嗓子嘶吼道：“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赫尧，没事了。我在巴黎，在我们之前住的那间别墅。”

语调一转，王赫尧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他道：“你好好活着，拜托，好好活着…”

“别担心，我就在巴黎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你来找我…”

王赫尧指尖颤抖，几乎拿不住手机。他的嗓音同样颤抖：“好，你不要骗我。”

“赫尧，我从不骗你。”

“你不要骗我…”

“我从不骗你。”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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