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局外人』06
欧文眼底透着隐隐约约的怀念，仿佛每吃一口，面容上斑驳的细纹似乎都会变得更加柔和起来，阮淼淼就这样看着他，眼眸很深，深到猜不透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这样专注而认真的眼神，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感动。
瞿亦轲很是羡慕他们这样的师生关系，可同时也感到非常疑惑。
时不时的针锋相对后，很快又会变得像这样温暖而和睦，他们之间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将彼此拉紧，又将彼此推远。
“亦轲，想什么这么出神，连筷子都不动？”欧文抬眼看他。
瞿亦轲立马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没有啊，我没想什么……”
欧文笑了笑，看着桌上的菜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阮总的厨艺么，也尝尝看。”
感觉自己的小九九被出卖了，瞿亦轲瞬间胀红了脸，又气又臊，慌乱之中瞟了阮淼淼几眼，但男人仿佛根本毫不在意，就像没听到似的。
缓缓吐了一口气，瞿亦轲夹了一筷子菜，胡乱咀嚼起来。
“唔！”瞿亦轲尝出滋味后，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好吃了吧！”
虽然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瞿亦轲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让人入口惊艳，好像真的吃出了家的味道。
阮淼淼这才看向他，略微苍白的面容下，不轻不重的勾了勾嘴角。
“真的好好吃！”瞿亦轲兴奋道，“阮总，如果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还以为你是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呢！”
“噗……”欧文也忍俊不禁了起来，弯着眉眼看向阮淼淼，打趣道，“早知道你有这天赋的话，当初就不该学画，你爸那个人啊，除了画什么都不懂，埋没了一代大厨，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副业了，开个餐馆什么的……”
“如果不学画，不就遇不上你了么。”
阮淼淼打断他的后话，拿起了饭碗，又叹道：“我看副业还是算了，做菜和人的感情一样，都得分清楚对象才行，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东西。”
闻言，欧文的表情僵了那么一秒，看着阮淼淼自顾自的吃起来，也没多追究下去，恢复了常态，微笑着对瞿亦轲道:“听见没，你阮总做的菜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喜欢就多吃一点。”
被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瞿亦轲却突然有些食不知味起来了，欧文口中的“谁”字，听起来实在过于暧昧，到底是刻意提醒他这个外人的身份，还是善意拉近彼此的亲密，无论怎么理解都显得奇怪。
瞿亦轲莫名觉得，欧文这句话，或许根本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吃完饭后，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了细雨，阮淼淼执意要自己来收拾碗筷，见欧文都没反对，瞿亦轲就更不敢多嘴了。
陪着欧文来到画室里休息，欧文坐上躺椅就闭上了眼睛，面容很是安稳的浅眠起来，但听见屋外传来的动静，瞿亦轲却始终坐立不安的，老板在那里又是做饭又是洗碗的，自己倒在这里游手好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犹犹豫豫的呆了一会，瞿亦轲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画室。
此时的餐桌已经收拾妥当，走近厨房时，首先是听见流水声，紧跟着就是阮淼淼的声音。
“……我不回去，这次不把我们之间的事说清楚，我绝对不走。”
阮淼淼正在和谁通话，拿着手机焦虑的来回走动，一旁水池中的水龙头就长流不止，瞿亦轲站在门后停下了脚步。
“淼淼，你别再逼他，也别再给他压力了，听话，回来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手机里传来陈天意沉稳的声线，阮淼淼仰天苦笑一番，摇头道：“是他在逼我，给我压力，我真的快撑不住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只是……只是想让一切回到过去，这也错了吗。”
陈天意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回不去了，不可能回去的，因为时间不会等任何人，你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当死亡把你们分开时，就彻底结束了。”
阮淼淼最害怕面对的就是把死亡和欧文的一切联系起来，但对于一个五十七岁的男人来说，生命时钟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欧文是为了你好，你得慢慢习惯没有他的生活，而不是紧抓住他不放，你的生命还有很长……”
他讨厌这样的说辞，憎恨每个人但凡提起他们之间的感情，总是把目光放在自己年轻的生命上，毕竟每个人的生命到底有多长，是谁都不可能预见的，所以才更应该珍惜当下，不是么。如果性别可以选择，年龄可以选择，这世上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爱情了。
“对……他是为了我好，他无论什么时候不都这样么，”阮淼淼语气夹杂着无奈和讽刺，“这我明白，也都理解，四年前他说分手就分手，不再干预彼此的生活，不再提及彼此的关系，我哪样没有顺着他，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这样又算什么呢？既然彼此都放不下，为什么又要分开？”
“放不下的人是你，不是欧文。”
“……”阮淼淼突然不说话了。
“欧文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那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你真的想把他逼到从你身边彻底消失么。”
“……”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看清现实的话，我想他会愿意这么做的。”
阮淼淼抬起颤抖的手抚上脸颊，怏怏地：“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从现在起，不要再把他当做恋人，把他当做朋友，或者亲人，这样或许会好很多。”
“我做不到，这太荒谬了，我十八岁认识他啊，我们相爱了十六年，到最后我们却只能是朋友，或是毫无血缘的亲人，我真的做不到……”
“淼淼，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别无选择，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陈天意说罢挂上了电话。
阮淼淼仰天长吁了一口气，面容疲惫的双手撑在水槽边，死死的盯着流出来的水，哗啦啦的水声和他沉闷的呼吸，好似将整个空间都染上了一抹压抑。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欧文，那个人强势了大半辈子，他所做出的放手，绝不等同于放弃。
毕竟欧文曾是那样坚定的说过，选择了他，就等于是自己的绝路，又怎么可能轻易回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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