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陆温瑜醒来的时候，屋里光线很暗。

他盯着陌生的床帐，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双手指尖传来疼痛感，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夕。痛苦的记忆慢慢回笼，他一动不动，眼睛似乎在看床顶，又好像没有焦点，里面是无边无际的暗淡。

“醒了怎么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熟悉带着笑意的声音穿破他的耳膜，传到他死寂的脑海里。

陆温瑜猛地循声看去，萧煜坐在他床边的矮凳上，手里端着药碗，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瞪我|干什么？”萧煜抬手摸摸脸，笑着说，“难道又认不出我了？不可能啊，我这样的人，阿瑜该终生难忘才是。”

陆温瑜死死瞪着他，眼睛里全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可是转瞬那抹狂喜就被绝望替代，“这次还是梦吗……”

他昏迷的时间里做了无数的梦。

梦见萧煜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无声无息，无论他怎么叫他喊他，都没有反应……

时而又梦见他坐在马车里，萧煜变成了少年时候的模样，站在马车外，微笑着冲他挥手道别：“阿瑜哥哥，等我去找你。”

时而梦见他终于等到萧煜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站在他面前，伸手拥抱时，他却化为虚影，落下一枚冰凉的玉佩。

……

无论哪一个梦，都不是什么善始善终的好梦。

骤然再见到萧煜，他有些怕了。希望落空的滋味，他在梦里尝了无数遍。

萧煜心里一阵疼，搁下药碗，俯身在他额头温柔地亲了亲，柔声道：“不是梦，阿瑜，不是梦，我回来了，我答应你的。我真的回来了。”

额间温润的触感传来，陆温瑜失焦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哑声开口道：“你再亲一下……”

萧煜轻轻笑了声，十分听话地在他眼睛、鼻子、嘴巴、下颌，最后是喉结上，亲了好几下，他道：“这下相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箍的说不出话。

“萧煜你混|蛋！混|蛋……”陆温瑜带着哭腔低低吼了一句，嘴里说着混|蛋，双手却抱得紧紧的，好像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嗯，我是混|蛋。”萧煜轻轻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最好一辈子都不放过我。”

陆温瑜觉得他就像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落脚点，直到此刻才敢舒缓下所有的神经，任性地向那人撒娇。

“阿煜，我手指疼……”

*

当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如惊雷般响起的那一刻，萧煜以为他必死无疑。

他顾不上纥骨月离，厉声命令将士速速后退，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城墙瞬间崩塌，滚落下来的乱石不分敌我，砸向仓皇奔逃的敕胡军、大齐军！地面裂开无数条裂缝，张着大嘴，吞噬着无数掉落的人。

那一瞬间，无数的生灵葬身于此。

“萧将军，小心！”

萧煜听见呼啸而来的崩塌声，瞳孔骤缩，那是他们立在城墙上的军旗，此刻墙倒，锋利的旗尖正冲他极速刺来，而他已到墙角，四处都是裂缝，避无可避！

萧煜握紧手里的红缨枪，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和不甘心，难道真要命丧于此吗……

忽然！一个人飞身过来挡在他面前，军旗穿心而过，鲜血沿着银白的旗尖滴落成线。

萧煜有刹那的怔愣，看清那人的模样时，眼里更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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