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身体就是本钱

洗手间内，许之棠团成一团蹲在地上，脑子里全是嘈乱的杂音。很早之前他被人贩子用迷药强行掳走，那么大一条步行街，那么多人，那么喧闹，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迷糊的看到攒动的人头。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缺氧到说不出一句话的窒息感却被身体死死记住，PTSD的后遗症让他没办法在太大的公共场合发言。

许之棠捂着心口逼迫自己呼吸，攥着的发言稿字迹工整，连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精心准备好的。

本来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好了的......

“呜......”

他不可自抑地发出一声难受的呜咽，困在悲哀的牢笼里无法自拔。

沈宴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白白软软的一颗肉团子蹲在地上，小脑袋伏在膝盖上，面颊上新旧泪痕交错，眼眶通红，长睫被眼泪沾湿，把平时上扬的眼尾都压低，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有种隐秘的情绪从心里流窜到四肢百骸，沈宴脱口而出，心疼地低唤他的名字：“...许之棠。”

他循风而来，逆光而立，背后是偌大的操场、密集的人群，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像下到凡世的悲悯神明，轻轻打开了黑暗的小门。

许之棠突然就被情绪吞噬，打着哭嗝像小孩子似的控诉：“沈宴...呜......我好怕......”

“好多人......”

本能反应，沈宴快步向前一把将许之棠拉起搂进怀里，柔软的身体撞进怀里后，仿佛心里的每个塌陷都被填满，沈宴收紧手臂，下巴磕在他发旋上。

“别怕，我在。”

许之棠埋在他胸前哽咽，身体真的很难受，厕所也真的很臭，但是...沈宴，怎么会这么温柔呢......

·

“下面我们有请高二二班许之棠同学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主持人清脆的声音落于寂静，主席台旁已是三张新的面孔，高二的年级第三名却不知去处。安静的时长越长，校领导的脸色越差，操场的人群已经三三两两开始交头接耳，探头探脑往主席台看。

传导链由校领导到年级主任再到李天师，李天师脸上也挂不住，但仍选择维护自己的学生：“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先下一个吧.....”

年级主任许昌国大腹便便，刮他一眼，不屑地哼了声：“老李，你这种教育方式可不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该让他长点记性，我看他就不用上去讲了。”

李天师自知理亏，虽不满也不好再开口，怎么说也是许之棠先无故离场在先......

“嗡——”

极尖锐的一声长鸣，所有人都难受地皱着眉捂耳朵，抱怨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啊？”

“有病吧...话筒不会用？”

“那沈宴吧？”

人声沸腾，话题围绕着不该出现在主席台的那人展开，前排猜测的言语或多或少传入了沈宴的耳朵，他先是冲着坐在前排的校领导灿烂一笑，这才重新把话筒打开。

校长忙给周围老师使眼色，紧张道：“情况不对就让广播室关音响。”

潜台词是情况正常就随他去，毕竟每年建校费也收的不少，该给的面子自然也不能少。

沈宴见没人阻止他，满意地挑了挑眉，摊开手里皱巴巴的稿子，看着稿件上工整漂亮的字体，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温和。

“敬爱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高二二班的许之棠......”

“......的同桌，沈宴。”

微风习习，夏秋交界的风卷走了人群的喧嚣，吹皱了少年的蓝白校服，勾勒出他劲瘦修长的身躯。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字正腔圆地念着发言稿上的每一个字句，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认真。

他不是个喜欢文字的人，常常也感受不到语文课堂中老师说的文字背后的情义和奥妙，之所以认真，是因为写下这些普通笔画的人，叫许之棠。

几分钟前，许之棠哽咽着说害怕时，沈宴想，天应该不会塌，就算塌了，也不能让它砸到许之棠。

被眼泪浸湿的衣襟微凉，胸膛却在发热，少年顶着水渍一片的校服端正地立在主席台上，目光如炬。

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那许之棠，现在在他手里。

他在上面念的自如，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许之棠能看见他的头发被风吹起，给影子添上了新的边角。许之棠不自觉伸手，手上便打上了沈宴的光影，影子微妙的成像像风一样撩动思绪......

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许之棠红着脸，一点一点，悄悄地，挪到了他的影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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