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阮书远和陈尚木回国后，阮棠还没和他们见过面。

这些年他们父子间聚少离多，本就亲近不多生疏不少，现在知道真相后，恨倒是谈不上，就，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阮棠其实是想着，等这次与他妈见上一面，这页就彻底翻篇了，以后大家该怎样就怎样，毕竟生活都是自己的，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得为了家人勉强自己。

只是……他这心理建设刚做了一半，怎么就措不及防的，来了个迟来的修罗场呢？

阮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悦施。她面上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阮棠甚至觉得她比自己还淡定。于是他又扭头看门外的两人。

他爸倒还是老样子，倒是陈尚木，这么多年，变化挺大。

他的面容依然是以前那副白净俊秀的样子，只是往常恰到好处的温和不见了，显得有些清冷。近日降温降得厉害，但温度好歹也有十多度，他却用黑色大衣和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大衣罩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配上眉宇间的疏离，颇有些形销骨立的样子。

加上下意识的拽紧侧在身后的青筋毕露的手，跟他想象中的琴瑟和鸣意气风发完全是两幅样子。

阮棠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僵局，程悦施忽然笑了下。

她朝店门外走去，高跟鞋的声音被厚厚的地毯掩盖，显得她依然从容不迫，慢条斯理。

半分钟后，她在阮书远面前站定，然后忽地抬手，利落地、狠狠地，甩了阮书远一巴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啪”得一声也异常清脆响亮，快，准，且稳。并且全程，她看都没看陈尚木一眼。

“不好意思，做了错误示范。”没管别人的反应，程悦施转身重新回来，扭了扭手腕，对阮棠笑笑，客气颔首，“有机会，我们再见。”

接着她沉声吩咐经理，“门口那俩人别让他他们进来，永久拉入Garden27的黑名单。”

经理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啊？是！”

阮棠也是半天才回神：“......”

内个，虽然看着他爸泛红的半边脸，虽然很不应该，但竟然觉得打得漂亮是怎么肥事？

平心而论，当年两人离婚后，除了因此“迁怒”孩子，程悦施其实在各种场合，到底都维持住了阮书远和陈尚木的体面，甚至连闲言碎语都寥寥无几。

所以阮棠并没有为他爸叫冤。换做任何一人处在程悦施的立场，都完全有资格这样做吧。

只是……虽然从见面到现在，程悦施都表现得很平静。但阮棠总觉得她仿佛海面，看着波澜无惊，实则海底翻腾一片，经年酝酿着一场海啸。

劝人看开的话总能够轻易说出口，实际上要真做到全无计较真的很难。可背着恨总归是没什么好处的。像带着隐形的脚镣，看不见摸不着，却会影响前行的路。

阮棠隐隐有种预感，这一巴掌过后，或许对于程悦施而言，才是真正的释然。

所以……其实还有隐隐的开心。像他了却一桩心事般。

阮书远和陈尚木多年没回国，自然不知道这家名声不小的店是程悦施开的。现在挨了一巴掌，倒也觉得是“命中注定”、“缘分使然”。

阮书远回过神看了看程悦施的背影，一手拉着陈尚木的手，一手对阮棠招手，像无事发生似的笑着示意阮棠出来。

路边粗壮的银杏树已经开始落叶，行人车辆匆匆而过，卷起一阵金黄。三人在树下站定。

阮棠先是喊了声“爸”，看了看他旁边脸色一直不怎么自然的陈尚木，最后还是客气喊了声“陈叔”。

陈尚木很明显的神色震动了下，几秒后才恢复成之前的温和模样，终于很轻的笑了下。

这次见面的开端实在有些糟糕，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随口问了几句日常寒暄的话，阮棠最后说：“爸，过两天我带傅知砚回去吃饭。哥哥说你从N国带了牛角啤酒，好几年没喝过了，好怀念那个味道。”

阮书远知道了他的意思，也没多说，拍了拍他的肩：“好。等你回来我们爷几个好好喝一次。”

目送阮书远的车驶出停车场，阮棠舒口气，刚准备打电话给傅知砚，才看见他的车就停在不远的一颗银杏树下。

“刚才那种情况，感觉我不适合露面。”等阮棠上了车，傅知砚先一步解释。

“没出来的好，多尴尬啊。”阮棠说。

傅知砚问：“有收获吗？”

“嗯。和我妈聊得还不错，也拥抱了。”一片落叶飘了进来，掉在阮棠手上，他拿起来观察它的脉络，“哎你不知道，其实我好想叫她一声妈妈，也好想听她叫我宝宝。”他说着遗憾的话，眉眼却带着笑，“但我忍住了。现在这样，似乎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傅知砚揉揉他的头：“至少还可以见面，说话，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阮棠知道他想起了林窈，扣住他的手：“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的家庭还挺像。”都是一方家长耽于爱情，另一方曾经得到过爱最终却失去。

傅知砚点头：“嗯。所以我们很配。”如同两个并不完满的半圆，拼在一起，才完成了情感上的完整。

阮棠笑：“那过两天你有空的时候陪我回一趟家，正式和我爸爸见一见吧。”

傅知砚闻言知道他彻底放开，也总算放下心来。他应下，等到红灯停车的时候，忍不住说：“其实，你跟你妈妈还挺像的......”

“嗯，我长得像她，我哥像我爸。”阮棠摸摸鼻子，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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