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Chapter3-01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在整个鼻腔, 谌琢按了下电梯，却发现电梯迟迟不下来，索性直接从楼梯间朝楼上跑去。

电话里，侯葛的声音慌乱又颤抖，说了半天，也只是说了楚荆云现在在哪家医院, 连大概是个什么情况都没说清楚。

被侯葛语气说得心里发慌的谌琢, 当即叫司机开车，送自己来医院——现在的他也不敢自己开车。

一口气爬了八楼，谌琢微微喘着气, 拐过楼梯拐角，就看到急救室外, 校长和侯葛都在, 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互相拥簇着, 好像很害怕。

看到谌琢过来，校长赶紧起身：“对不起，谌先生, 是我们监管不力, 才让楚小姐……”

打断了他的废话，谌琢问：“楚荆云呢？她现在什么情况？！”

“楚小姐她……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谌琢第一反应就是, 楚荆云又把同学给怎么了，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想过还有楚荆云受伤这个可能。

毕竟楚荆云可是能跟他这种特意练过的人，打得难舍难分的，在一个以培养淑女为目的的学校里，怎么可能有人伤到她呢？而且还能伤到失血过多？！

脸色当即比刚来的时候，又沉下去了几分，谌琢觉得，他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万一……不行，不能有万一！

“事情是这样的……”校长正准备解释情况，急救室的门就开了。

谌琢抬手推开眼前的校长，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被推走的楚荆云还带着氧气罩，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好像失去了生气，谌琢有些焦急地问：“她怎么样？”

“家属？”为首的护士示意其他护士把人推去ICU，自己留下介绍下情况。

“我是她的临时监护人。”

“这次比较幸运，只是失血过多，脏器都没有受损，抢救及时，只要醒过来之后，”护士说，“好好修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小问题……”

“腹部伤口长十二厘米，虽然医生尽力了，但说句实话……还是会留疤。小姑娘才十八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可能会接受不了，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做家属的，好好开导开导。”

“谢谢您告知，我们会多留意她情绪的。”谌琢问，“现在可以探视吗？”

“还不行，还要过24小时的观察期。”护士说，“对了，一会儿记得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护士离开后，谌琢打了个电话，叫跟自己一起来，但留在下面的助理，去给楚荆云办住院手续，自己去找校长问情况。

***

“谌先生，实在是抱歉！”校长鞠着九十度的躬，久久没有起来。

这里是医院的小花园，为了方便谈话，谌琢才把人带了下来。但这会儿大概是天气好，不少病人在护工或者家属的带领下，正在花园里晒太阳，看到这边的动静，都伸长脖子看着。

早知道就找家店了。谌琢有些后悔，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与其道歉，不如先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楚荆云那边，谌琢还是给谌太太打去了电话，把情况说了，并且让她也过来一趟。这会儿，谌太太应该跟谌伟彦一起在来的路上。

“事情是这样的——”

时间倒回到今天上午。

莫名消失了一个多月的邹静洁，终于回来上课了，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瘦了一圈，无精打采、心事重重，一直到中午放学。

圣蕾迪的师生，全都被拦在了学校门口。

门口围着一群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的年轻男人，而学校的保安们正努力阻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入。

楚荆云插着口袋，慢慢悠悠晃悠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她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朝门口走去。

“喂，那边那个，现在不许出去！”

一群衣着靓丽的大小姐们里面，突然走出一个穿着素色运动装的女孩子，还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让站在前面的一个小混混有些不爽。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吗？”楚荆云指着自己问。

“不是。”回答的人说完就后悔，赶紧补充，“但是，在你们把人交出来之前，谁都不许离开！”

“我饿了，”楚荆云说，“所以，你们拦不住我，倒是不如专心去找你们要找的人。”

“黄毛丫头，这么狂妄？”看着像是老大的人，嘴里叼着根烟，还燃着，说话的时候烟灰抖落在地，“那你尽管试试，能不能离开。”

“哎呦，我的楚大小姐——”侯葛带着两个女老师，赶紧把她拽了回来，“您一个人，就别去挑衅他们了。反正已经报了警，咱们等警察来处理吧。”

从两个女老师手里挣脱，楚荆云没有搭理侯葛，大步朝校门口走去，绕开保安，就准备离开。

外面的人也没料到一个小丫头这么大胆，等对方走到自己跟前了，才想起来抓人、拦人。

然而楚荆云一拳一个，把负责拦自己的两人打蒙了，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其他人转身就追，然而对方压根没走。

楚荆云笑眯眯地靠在墙边：“怎么，想打架？”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哦，熟悉的台词，电视剧里出现频率极高。

楚荆云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伸出手指勾了勾：“那你们尽管来试试。”

负责来追的几个人发现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挑衅了，当即拳脚就招呼了上去。

然而楚荆云好像一早就料到他们的行动了一样，不仅避开了他们的攻击，甚至还反打了回来。

对于楚荆云来说，眼前这群人不过是想耍耍威风而已，和末世时候为了粮食和资源而拼了命的打架比起来，简直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利落地把人放倒在地，楚荆云一脚踩在其中一个背上，双手插兜：“都说了，我饿了，你们拦不住我。”

老大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招了招手，正准备叫其他人过去教育教育这不知天高地头的黄毛丫头。

就听一个小弟喊：“老大，她出来了！”

岳如歌和小姐妹团发现，今天的邹静洁很奇怪，好像不想出校门一样。

一边把人朝外拖，岳如歌问：“怎么了？这么久没来学校，不舍得离开了？”

邹静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拖到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门口围着的人，当即就想转身离开。

然而对方就是为了来找她，从她一出现开始，就注意到她了。一群人当即把围在学校门口的保安们推开，直奔邹静洁而去。

以岳如歌为首的大小姐们，哪见过这场面，早就已经吓得仓皇逃窜，蹲下的蹲下，躲在树后的躲在树后，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劫持了邹静洁，大摇大摆朝外面走。

侯葛带着保安上前去拦：“你们干什么！我们已经报了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结果被人照着肚子，仅仅两拳就打倒在地。

眼看着那群人就要把邹静洁带走了，已经跑掉的楚荆云却是折返了回来。

“喂，你们想把她带到哪去？”

老大看她折回来，掐灭了嘴里的烟，随手一扔：“还敢折回来？刚刚被你跑掉是你运气好，怎么，还想当英雄？”

原本她是不打算管的，一是因为对方是邹静洁，二是因为校内还有那么多保安和男老师。可楚荆云万万没想到，这么多人都保护不了一个学生，真是丢人！

除了侯葛带着保安们当了五秒钟的真男人，其他男老师竟然躲得比一些女老师还远，把楚荆云看得直摇头。

“我不知道什么英雄不英雄，但是我知道，一群大男人绑架一个小女生，也太丢人了点。”

“把这个给我一起绑了。”

有了老大这句话，小弟们一拥而上。

虽然打架都是花架子，但耐不住人数多，楚荆云已经不能和之前一样那么轻松的应对了。不过在她看来，只是对付起来麻烦了一点，要想绑走自己，那对方还是痴人说梦。

老大重新掏了根烟，让手下的小弟给他点上，靠在车门上看着这边。

能出现在圣蕾迪女子学院的，都是豪门里出来的大小姐，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哪儿哪儿看着都不像。一身连品牌都看不出来的运动服，简单的马尾辫，倒是跟他们这群有点相似。

而且这个身手——老大眯了眯眼，这绝对是从无数次打架中练出来的。这看起来也就十几岁吧，能去哪里打这么多架？

“就凭你们，想抓住我，下辈子吧！”说着，楚荆云回身一记上勾拳，狠狠打在背后要偷袭自己的人下巴上。

眼见着自己的兄弟们又要都被一个小丫头放倒，挟持着邹静洁的人，突然掏出一把刀来，架在了邹静洁脖子上。

“你还是乖乖跟我们一起走吧，不然，这小姑娘要是毁了容，得记恨你一辈子。”

“不毁容她也停恨我的，没啥区别。”说着，楚荆云又是一拳，狠狠打在了从侧面偷袭过来的人的肚子上，“好卑鄙啊，跟我说话分我的神？”

然而更卑鄙的还在后面。

那群人看她并不在意邹静洁，而校园里的人已经在悄悄往外溜了，当即有人跑过去，掏出刀子劫持了其他人。

被劫持的女生慌乱中挣扎着，一口咬在了劫持自己的人手上。

那人痛得松开了女生，女生当即就跑；那人恼羞成怒，拿着刀子就朝女生捅去。

旁边有人惊呼：“小心！”

原本那女生已经跑了，却因为这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眼见着刀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一道身影却突然挡在了自己面前。

“……你可，真会挑方向。”楚荆云捂着被刺中的地方，感受着血液一点点流失，和上辈子一样，意识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警车终于拉着长笛赶到，绑人闹事的通通被带走，楚荆云也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

***

校长讲完，谌伟彦和谌太太也已经赶到了医院。

谌琢接到了谌太太的电话，重新回了住院区。

病房外的谌太太已经哭成了泪人：“你说荆云这孩子，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呢！”

“爸妈，这件事，是不是也该通知下楚叔？”谌琢问。他之前没敢跟楚振南打电话，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是不敢面对楚振南。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现在已经在准备回国了。”谌伟彦一边安抚着谌太太，一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荆云不是去上学吗？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谌琢把校长跟自己说的事情经过，重新转达了一遍。

听完整件事情的前后，谌琢这会儿对楚荆云彻底改观了。

虽然楚荆云在昏倒前说了那么一句话，可其实对方逃跑的方向并不是朝她那边去的，而是她从对方一挣扎脱逃开始，就已经注意着那边的动作了。

当对方处在危险中时，她第一时间跑了过去，救下了对方。

谌琢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楚荆云了。

初见时的莫名其妙，后来的蛮不讲理与任性，再后来的阴晴不定，做事从来不顾别人感受，怎么看都是一个被骄纵坏了的大小姐，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十分自私。

可就是这样让他头疼得不行的问题儿童，在危险面前，竟然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其他人面前，而且还是她平时一向看不惯的人面前。

听完事情经过，谌太太哭得更厉害了：“你说这孩子，跟她妈妈一样，这么善良干什么！”

“没事的，医生都说了，荆云一定没事的。”看她想起柳兰，谌伟彦赶紧安慰她。

听他妈提起楚荆云的母亲，谌琢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之前他还想过，柳姨那么好的人，女儿怎么跟个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着，可现在看看，大概真的是自己的偏见了。虽然楚荆云脾气是火爆了一点，可无疑是个好孩子。

试问如果那种情况下，换成是他，他有没有勇气直面危险，谌琢觉得，他不敢保证。

******

楚家大小姐受伤住院，楚振南为了女儿连夜回国，回国立刻马不停蹄跑到医院的事，很快被报道了出去。

报道上说，楚荆云是跟人打架受了伤，还附上了楚荆云在校门口跟人打架的照片，从角度来看，应该是校内的学生偷拍的。

其中就有楚荆云踩着被打的人，双手插兜的照片，看起来十分放荡不羁。

这会儿楚振南只担心他女儿的情况，也顾不上这些不实消息；谌琢这会儿十分愧对楚振南，也时刻陪在医院里。

还好，楚荆云在第二天早上醒了过来。

麻醉过去，伤口处痛感传来，楚荆云有种回到末世的恍惚感，不过豪华病房的内设把她拉了回来。

楚振南坐在床边：“阿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也确实是还好。要不是这段时间养尊处优惯了，她可能都不拿这次受伤当回事儿。

“在爸爸面前，就不要逞强了。”

和养父的教育完全不同，可楚荆云知道，不管是她在末世的养父，还是楚振南，都是深爱着自己女儿的。

“真没事。”这点疼比起上辈子被人割喉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楚荆云扯出一个笑，“让爸爸担心了。”

“小琢都跟我说了，你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楚振南有些不太认可这个行为，“救人虽然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为，也就是这次幸运，没有伤到器官，不然你让爸爸下半辈子都活在后悔里吗？”

“对不起……”

看她道歉，楚振南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严厉了：“爸爸不是要训你，爸爸只是有点着急。听到你受伤昏迷，你知不知道，爸爸差点吓死。”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我命大啊。”

话音刚落，套房的门被推开了，谌琢走了进来。

等走近了，楚荆云才发现，一向总是以精英模样示人的谌琢，顶着有些邋遢的胡茬，神情还十分疲惫。

“楚叔，实在抱歉。”

“这不怪你，谁也想不到，阿云这丫头还能跑出去‘见义勇为’。”楚振南看他这样，知道他应该也是一宿没睡，于是说，“现在阿云也醒了，你也能放心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拾掇拾掇自己，医院这边我陪着就行了。”

“楚叔您才刚回国，还是我在这陪着，您回去休息吧。”

看着准女婿这么上心，楚振南有些欣慰：“我在路上睡过了，明天你再来替我吧。养好精神，才能好好照顾阿云不是？”

谌琢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跟你爸妈说一声，让他们也不用太担心了，阿云现在挺好的。”

“恩。”

等谌琢走了，楚荆云立刻问：“爸，我跟他的婚约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确实是糊弄不过去了，楚振南说：“是你妈妈还在世的时候，跟你谌伯母定下的。”

楚荆云沉默了。已故之人的约定，自己作为一个冒牌货，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发言权。那么，还是只能从谌琢那边下手了，得主动让他退婚才行。

“其实，小琢是个好孩子。”看她沉默，楚振南说，“这段时间，你们相处的不是也挺愉快吗？”

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寄住在谌琢家的情况，抛开自己找茬的情况来说，谌琢好像做的确实可圈可点，没什么能找出错的地方。但，楚荆云还是深深觉得不爽，尤其是那张脸。

没有什么比曾经喜欢过，却又添深仇大恨更折磨人了。楚荆云想：哦，还是有的。深仇大恨之后，那张脸还不断出现在眼前，还拒绝不掉。

然而这个理由压根没法告诉楚振南，楚荆云也只能自己憋着。

换了个话题，楚荆云问：“那……爸你这次回来，还要出去吗？”

“等你好了，我还是要回去的。”楚振南觉得，虽然楚荆云现在对谌琢表现的还是有点抗拒，但刚刚她看见谌琢一脸疲惫的时候，表情还是有些松动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进展大概是不错。所以，楚振南还是要出国，继续给两人制造机会。

“那，我可以不去那个学校了吗？我想回家了。”楚荆云做了个可怜的表情看着他。

“等你毕业了，就可以不去了。”楚振南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

为什么，自己都在学校受伤了，楚振南还是不放弃让她上学呢！

“希望在学校里，你能学会沉着冷静，行事前三思。”楚振南说，“等你能毕业，爸爸就不用再担心你会不会因为莽撞再受伤了。”

对于楚振南来说，好事做不做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楚荆云能够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过完这辈子。他承认，他是自私的，所以，她希望楚荆云能在圣蕾迪，也学到一份“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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