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做了一星期的总裁特助后, 伊叶在公司里听见了不少流言蜚语, 她听得最多的, 是有人盛传她是季苏尧的小情人。
因为大伙儿都知道季苏尧是已婚人士，所以大伙儿看她的眼神很不友好。
这些她倒不怎么在意，因为要是真摊开来说，她怕大伙儿不信。
毕竟季太太虽然曾经在新闻里露过几次脸,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新闻全被撤了，季太太的真容因此成迷。
伊叶觉得这应该是季苏尧让人撤的，一开始她没问他怎么就撤了不让她露脸，后来想问的时候，这事儿都过去好久了，问了也没啥意思, 她就没问。
现在，她和季苏尧都快离婚了。她这位季太太什么的, 以后就是江湖传说了。
也不知道以后的季太太会是何许人也？
想到这个问题，她还是很神伤的。
但神伤也没有用, 地球还是照样转，季苏尧还是会抽空，约她去民政局走一遭。
她拿着几份秘书小李给的文件，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然后走进去。
听公司里的人说过，G.M在梧城的分部，季苏尧其实不常来, 他坐镇叶城总部的时候，这里是由一位CEO管理公司的大小事宜。
因为季苏尧不常来这边，所以总裁办公室，角落的灰尘其实挺多的。
办公室里有个书架，摆满了书，也落了一点灰，看来书没什么人看。书架上居然收藏了《道德经》。
伊叶认为季苏尧是不会看这种书的。毕竟他很多时候其实挺没有道德的。
季苏尧正在用电脑，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伊叶看他这手速，觉得他不去打游戏可惜了。
她把文件放到桌上，“季总，这些文件需要你签字，速签。”
季苏尧停止敲键盘，拿起文件，过目一遍，仔仔细细，非常认真，小学生背课本都没有他这么认真。
看来电视里演的那些霸总签文件时看也不看就签的场景，明显就是错误示范。
这些文件，季苏尧用了五分钟看完，他用钢笔签了字，抬头时，伊叶在书架前扒拉着书。
她因为身高不够，手可能也短，根本拿不到最上边的书，但她就是要拿最上边的一本书，于是就踮着脚伸手够，够了半天，没拿到。
她放弃了，脚后跟刚落地，背后响起季苏尧的声音。他微低头，问她，“你要看哪本？”
“《论傻瓜是怎样炼成的》。”她道。
“……”
季苏尧看了看书架，随后发现居然真的有。他轻松一伸手，拿下来，塞到她手里，“这种书怎么混进来的？”
“不是我干的。应该是别人。我昨天看见这本书落在角落里，以为是谁拿来看没放回去，所以我就好心的放回去了。但归根结底，这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搬运工而已。”
“……”
季苏尧盯着她的脑瓜就在想：真会强词夺理。他昨天就看见她从角落里捡了这本书，捧着咖啡在他办公室看了半天，看到下班，她拿了把椅子，鬼鬼祟祟的趁他在办公的间隙，把书塞到书架上，鱼目混珠。
“午饭你想吃什么？”他问她。
她从阅读的海洋里抬起头，“季总，你要请我吃饭？”
“理解能力满分。所以你想吃什么？”
“煲仔饭。”
“去哪儿吃？”
“大过年餐厅。这家餐厅虽然服务员素质不够达标，但厨师很达标。我在那里工作的时候混进后厨过，卫生很合格，厨师长得也很像厨师。”
“……？”
ˉ
由于路上堵车，两人到达大过年餐厅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一点。伊叶快饿昏过去。
她选了个包间，四面都是窗户，看风景很爽。
除了煲仔饭，她还点了几盘招牌菜，饭后甜点也必不可少。
这家餐厅的价格挺高端，随便一顿下来就去了三千大洋，但她不担心，反正不是她出钱。
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她随口问季苏尧，“季总，我有问题问你。”
季苏尧正挑着碗里的菜，把混在饭里的爆炒猪肺去掉了，他边挑边答，“你问。”
“你觉不觉得你的脑子里少了点什么？”
“不觉得。”
“你说你是不婚主义者，难道你不觉得一觉醒来你多了个老婆这事儿很奇怪吗？”
季苏尧看她一眼，视线定格在她脸上，停顿三秒，“是有点奇怪。”
“这就对了。你的脑子里，少了点东西，就是我。你仔细想想？”
“我想过了。”
她问，“然后呢？你对我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
伊叶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季苏尧又让她做特助又让她做女伴又请她吃饭的，她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是在一步步的挽留她呢。
这样看起来，不是。
季苏尧记不起来关于她的事情。
请她做特助可能就是因为他正好缺个特助。
请她做女伴只是因为他正好缺个女伴。
请她吃饭只是因为他正好想在吃饭的时候和人唠唠嗑。
一切解释都是那么的合理。
啊。想想她就觉得很神伤。
自作多情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她都快成怨妇了。
这样不好，她决定要做回以前的自己，决定要开开心心的活到九十九。因为不开心的话，人是很难活到九十九的。
季苏尧看她低头吃东西，一言不发的样子，他很不习惯。他其实……喜欢她活泼的样子。聒噪也不嫌烦。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陈述句。
伊叶抬头，“对的。我心情非常不好。”
“原因？”
“我一想到今天的煲仔饭里，厨师给我少放了很多牛肉，心情就不好了。”
“……”
ˉ
G.M旗下一家子公司要搞周年庆，邀请集团总裁莅临捧场，季苏尧本来不太想出席，但因为这家公司是姜珞在管理，他碍于情面，还是去了。
当天的傍晚，他叫住又胡乱塞了一本书到书架上就想急着下班跑路的特助.伊。
特助.伊已经把包都背上了，不情不愿的又回到办公桌旁，恭敬的样子，问，“季总您有什么吩咐？”
“陪我去参加一家子公司的周年庆，今晚七点。现在四点五十八分，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化妆换衣服，然后陪我一起过去。”
“化妆品我没带身上，衣服也没有，半小时不够。”
“那给你一小时。有需要和我提。”
“上次那件礼服还可以穿，我坐你车回家应该很快就能搞定。”
“可以。你又塞了什么书到书架上？”
“《弟弟太爱我了怎么办》。这书挺赤鸡的。”她诚实道。
“以后别把这些书塞书架，被别人看到会发生误会，直接放我办公桌抽屉里，你想看的时候随时拿去看。”季苏尧波澜不惊道。
“你直接说你和我爱好相同也喜欢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书就行了呗。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作为你的特助，我可以理解的。”特助.伊如此回复道。
“……？”
季总表示内心有一丝丝的崩溃。
ˉ
周年庆上人很多，公司的员工听说上边的季总会来，几乎没人下班，直接守公司里等着和季总一起共度周年庆典。
虽然季总的身边总跟着好几位秘书拦住比较激动的员工上前套近乎，但这并不影响员工上去围观的热情。
今天的季总容光焕发，他身边跟着个没穿职场装束的女人，走哪跟哪儿，女人穿着少女感十足的连衣小短裙，头发披散着，只在头发上别了个发夹，其他首饰没有，踩的高跟鞋倒是挺高的。
在员工的夹道围观下，季总身边的女人可能被这种过分的热情给吓到了，她似乎还不太会穿高跟鞋，所以走着走着脚崴了，差点当众摔个狗吃屎，但幸好，季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此人。
季总和女人的对话不大不小，恰好很多人都听得见。
“让你不要穿这么高的鞋子。”
“鞋子没错，请你不要责怪它。”
“脱了换上平底的。”
“不要。”
“挽我胳膊。”
“好主意。”
员工们恍然大悟：都tm是套路。
员工甲问员工乙，“季总离婚了没有？”
员工乙：“应该离了。不然这女的谁？”
员工甲：“有可能就是季太太？”
员工乙：“我刚才在楼下听到季总叫这个女的伊特助。”
“……”
季总带着他的特助在众目睽睽下走远了，本来两人的背影是很和谐美好的，但他的特助似乎喜欢走不平常路，还是在进大厅的时候差点摔个狗吃屎。
但没有摔成，季总把他的特助一把扶住了，两人脸对脸离得很近，就差亲上去了。
虽然没亲成就是了。
因为特助她很冷漠，拍拍屁股连句谢谢都没有，独自走进了大厅。
然后季总好像不高兴了。
员工们又恍然大悟：欲拒还迎学到了。特助她心机girl。
ˉ
这种周年庆对于伊叶来说，真的令她感到很无聊。她悄悄的，趁着季苏尧没注意，从他身边溜开，去了洗手间。
果汁喝太多了，导致她尿频得厉害。
偏偏女人上厕所又很慢，她半天也等不到一个空厕所。正当她无限发愁时，一个厕所门开了，里边的姜珞走出来，看到她后自然的笑笑，“看你来了几次厕所了。”
她也笑笑，“我的膀胱非常自私，它不允许水分占据它的身体。”
“……”
姜珞去镜子前补妆，随口道：“你和你老公怎么样了？感情有没有升温？小姨妈是很看好你的，趁他拉你去民政局前，你务必要把他的心偷回来。话说我给你制造了这么多的捷径，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表现？”
伊叶上完厕所，出来洗手，边洗边回应，“我觉得自己挺ok的。他对我好像还不错？没有之前那么冷漠了。但我又好像没有把他的心偷到。可能是他眼光变了吧，这不能怪我。我还是原来的我，他好像也还是原来的他。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时机未到吧？”姜珞靠着洗手台，看自己的指甲，“也许你陷入一场危机什么的，他的本能受到一定的刺激，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有道理。可是什么样的危机可以刺激到季总的本能？我打爆他的头试试？”
“是你陷入危机，不是他陷入危机。”
“那我打爆自己的头试试？”
“……？”
姜珞忽然被戳到了笑点，笑了半天，头发都笑乱了，她用手抓住伊叶的肩膀，看她的脸，“说正经的，比如……你快要死了？”
“可是我根本不想死啊。生命如此美好。人间如此令我留恋。”
“只是让你假装陷入危机嘛，谁让你真的去死了？”姜珞从包里拿出一本红色小本本，“对了，从今天开始，你有大姨夫了。”
伊叶凑近了看，“哇哦，穆医生被小姨妈你精准打击后收入囊中以后他可以供你尽情蹂/躏了。恭喜。”
姜珞咳嗽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还有一点迷之红晕，“我也以为是我来蹂/躏他的。但没有想到，他是个非常令人发指的家伙。非常。”
“……？”
“我和你大姨夫的婚礼就在今年十月，到时候小姨妈我非常希望你是和季苏尧一起来参加我婚礼的，就这样。达不成这个心愿，我会很难受。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好吗？好不好？嗯？”
三连问的追击下，伊叶点头，信誓旦旦，“放心吧小姨妈，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你我共沉浮。”
“协议达成。干杯。”
“你我共饮自来水歃水为盟？”
“你敢喝我就喝呀！”小姨妈豪情道。
“我当然敢了。”伊叶低头，喝了一口自来水，然后又当场吐掉，“形式而已，不用在意有没有喝进肚子里。到你了小姨妈。”
“藕jbk。”
姜珞低头，也喝一口自来水，当场吐掉。吐完她又皱眉，“不好，我口红不防水的，妈的又要重画一遍。”
“……”
姜珞拿出一支口红，不知道什么牌子，涂着，“你之前有个主治医师是叫约翰吧？那人恰好是你大姨夫在国外的同学，他无意间给你大姨夫看了你那眼睛的资料，你大姨夫让我通知你一声，说你的左眼大概还是有希望的，移植个合适的眼/角/膜再修复一下可修复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的有很大几率让你重见光明，虽然不一定可以恢复到原来的视力水平，你之后戴个隐形眼镜矫正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说。抽个时间去检查一下吧？别浪费了你大姨夫精湛的医术。”
“……真的？意思是说我以后戴个隐形眼镜什么的左眼又能美滋滋的看东西了？”
“当然了。做了手术恢复以后美滋滋到你不敢信。”
“……”
伊叶有片刻的怔愣，她其实早就放弃治疗了。但现在忽然又看到了一点希望，她觉得很开心，所以觉得必须抽空去检查一下，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关上了她的心灵就不够亮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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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场合都少不了酒，今天的周年庆也一样。
伊叶在角落里，偷偷摸摸一不小心就喝了两杯酒，她酒量不好，又总爱喝，于是有一点点醉了。
醉得有些不清醒，不过好在，脑子还可以正常运转，不会人畜不分。
她靠在角落，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看季苏尧和人说话说话说话，不嫌烦的。后来季苏尧无意间朝她看了一眼，她就对他笑笑，脸红扑扑的。
季苏尧忽然间想用手捂住心口——他好像，心跳得有些快。
大概是他今天喝的酒太烈，他喝糊涂了。
没等到周年庆结束，季苏尧推掉了剩余的活动，打算回家。当然第一步他是想把自己的特助先送回家，毕竟她的特助，好像有点微醉了。
但他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的特助，于是心情就很焦躁。
他打她的电话，没人接，他于是问姜珞，姜珞说他的特助去了洗手间。
季苏尧就在洗手间外边等，等啊等的，也不见人出来。等了有十几分钟后，他收到一条短信，她的特助发来的。
〖我自己打车回家了。〗
他皱起眉毛，打电话给她，这下倒是接了。
“喂？”
“是我，你什么时候走的？”他问。
“二十分钟前吧。我看你应该会在这里待很久，不想等你了，所以我自己打车回去了。但现在我遇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好像上错车了。本来我是约了一辆安全可靠的网约车的，但我刚才脑子不清醒，好像上了一辆很豪华的车，这辆车的司机是个女的，哦，就是你在的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她叫张什么来着？”
季苏尧出声，“元茂的那位？”
“对对对，季总，怎么办，她好像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让她停车她还不停呢。她的车在加油站加油，我是趁着她下车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才打给你的，她把车门锁上了……对了，加油站不能打电话的，我挂了，如果有情况再打给你。十点我还没到家给你打电话，可能就是我有危险了，你记得来替我收尸。”
“……？”
季苏尧感到头大，但他听到“收尸”两个字真的还有些不自在，担心她有什么危险。“你发个定位给我，快点。”
“哦，你要来接我吗？”
“你说呢？”
“我等你，你快点。”
“……”
ˉ
伊叶真的上错了元茂千金的车，一开始她没在意，觉得元茂的千金张大小姐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最多嘲讽她一顿扔她在半路下车而已。
但显然她低估了大小姐，大小姐亲自开车，加满了油以后，把她载到了荒郊野外，是真的荒郊，她开始怕怕的。
她于是和大小姐套近乎。
“那个，张小姐，上错你的车是我不对，但你也不用把我拉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泄愤吧？”
“季太太你害怕啦？”
“……”
大小姐看了眼后视镜，“那你求我呀，求我，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放你回去了。”
“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伊叶道。
“……”
大小姐嗤笑一声，“你能不能有一点骨气？让你求你就求，好意思吗你？”
“当然好意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小姐，我和你又无冤无仇的，干嘛这样和我闹不愉快呢？”
“我就说看你不顺眼怎么了？”
“行吧，你看我不顺眼就不顺眼吧，但也没必要这样是吧？大家有话好说嘛！”
伊叶灵机一动，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你也知道我是季太太，实不相瞒，我已经怀了季苏尧的孩子，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了，你觉得季苏尧会放过你吗？”
然后大小姐来了个急刹车。
伊叶猝不及防的往前撞去，发型都乱了。大小姐停下车，回头问她，“你说的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啊。我和他结婚都一年半载了，实不相瞒，季总他的精力非常旺盛，要不是我身娇体弱，他天天都tm想折腾我，简直丧心病狂。所以导致我年纪轻轻的就怀了他的孩子。这是一件多么丧心病狂又令人发指的事情。”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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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真的觉得好气哦。但又毫无办法。其实她就是想捉弄一下这个季太太，但谁知道她是个孕妇……
孕妇不好捉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情，到时候她还真的担待不起……
所以她就想：还是到此为止吧。放了季太太你好我好大家好。
“行，既然你都求我了，我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你下车吧。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外，但也不是完全打不到车，这就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哦哦，我马上下车，不过我先在你车上借用一下wifi，我流量话费都正好快没了。”
“……？”
伊叶说完，正想给季苏尧又发个定位什么的，然后她非常惊讶的发现——自己刚才和季苏尧通话后，忘了挂断。
电话。
所以刚才她说来骗大小姐的那些话，全tm让季苏尧给听见了。
误会大了。
她真的觉得很头大。
ˉ
季苏尧在加油站给车加油，心情有些复杂。
刚才的对话他听见了，一清二楚的。
喜当爹的滋味，其实对男人而言也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对他来说，完全不会觉得糟糕。
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孩子。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伊叶给他发定位的地址。
但那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一阵晚风吹过。
头顶现在是漫天星光，却又像暗无天日，他的心脏骤然收缩，紧接着，眼前划过一幕似曾见过的场景：他的特助……跳车了。
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星空璀璨，四周的暗夜像帷幕。
为什么要做跳车这么危险的动作？
他头疼欲裂，看了眼前方没有尽头的路，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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