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为期两天的周末假期一瞬就过去了，许潜和林朗就读于不同的学校，上学期间没法儿再腻在一起。

“钥匙在门口花盆底下，不是地毯下面，别等会儿摸错了又开始砸门，邻居真的会来投诉的。”许潜一路上不知道第几次提醒林朗，听得他耳朵起茧，白眼直翻。

“干嘛，嫌我丢脸啊。”

“林朗！”许潜脚步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朗哼了一声，别开脸不去看许潜，一脚把路边的小石子踢飞好远。

许潜沉默了一下，努力换了个话题来缓和气氛：“对了，你中午大概几点回来？”

“这说不准。不过今天只是跟乐队那群人对个音准，花不了多久，”林朗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开口又是高高兴兴的，“很快就回家。”

许潜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不急。”

虽然之前嘴上说着不急，但是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许潜一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明明才刚说完再见，就已经感觉有一点点寂寞。

冬季的朝阳没有一点儿温度，走到半途甚至还细细密密地降下了小雪。街上行人寥寥，大多也很匆忙，身后一个和他同校的女生在电话里谈笑：“我来上学的时候看到一个蓝毛帅哥！个头好高，应该和你爸差不多……没有，他穿恒中校服，是在校生吧……哈哈我只是口嗨而已，有那胆子搭讪还会寡到现在？……哎你不是初中同学在恒中吗，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许潜抖了抖围巾上的碎雪，郁闷地加快了脚步——

纠正一下，他现在感觉非常寂寞。

**

“叩。”

书角磕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钝响。

午后许潜靠在窗台上睡着了，连书从手里滑落了都不知道。他的手仍维持着捧书的姿势，书签虚夹在指缝间，摇摇欲坠。午后的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滑落在他的发梢和领口上。

林朗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许潜睡得安稳，金边的眼镜堪堪挂在鼻梁上，侧过头的时候，白皙的脖颈的曲线柔和且修长，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静立休憩的白鹤。

林朗屏住呼吸，悄悄地抬手，像要捏住一只蝴蝶那样，替许潜捋开挡在眼睛前面的碎发。

谁料许潜这人醒着的时候警觉得像兔子一样，梦里却不忘揩油，林朗刚要抽回手，他的脑袋就顺势一歪，脸颊贴在林朗手心里，仍然睡得忘乎所以，呼吸平稳，睫毛都不带扇一下。

“林朗，你听我说，”林朗听见许潜在梦中一叠声地唤他的名字，他凑过去，听见了后文，“你别害怕……好啦，我有什么值得哭的？”

林朗嘶地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从耳朵红到颧骨，骤然有点心律不齐。这种感觉既不是小鹿乱撞，也不是心如擂鼓，起码是鹿大爷在鼓面上快乐蹦迪的级别，听的还是重金属摇滚。

按林朗妈妈的说法，林朗二了吧唧的，是因为天生脑子里就缺根弦。但如果现在把这根弦重新装进他脑仁儿，就许潜这么一下，也能给他咵擦崩断了。

许潜这狗东西是不是醒着，谁他妈顶得住这个？林朗想，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喜欢上一个人的因素通常不是唯一的，比如林朗这种情况，也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初中的时候脾气太坏，只有许潜一个人能忍得了他，因此他就反过来关照许潜，从此变成了好朋友。至于这感天动地兄弟情是如何发展成一场暗恋……

果然还是看脸吧？

许潜从小就长得很精致，别人军训被剃成卤蛋儿，看上去大都和葛优沾亲带故的，要么至少也是林朗那种刚出狱的凶恶少年犯面相。只有他这么捣腾也不算难看，肩上披条浴巾就是美艳妖僧，把林朗这个基佬被迷得五迷三道，悄么声地一惦记就是好几年。

林朗一手托着许潜的脑袋，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相，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一个死到临头还想补作业的直男套牢了，顿时觉得人生很没有盼头。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许潜的下巴抬起来，俯身靠得很近，直到鼻尖几乎挨上鼻尖。有一瞬间近得使他可以看清许潜的唇纹，但很快又因为太近，近得目光无法聚焦。

忽然，许潜的睫毛轻轻颤了两颤，是要醒来的征兆。林朗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松开了手，许潜眯着眼睛，视线在林朗的脸上只茫然地停顿了一会儿，又立刻趋于缓和，抿着嘴勾起一个餍足的微笑，很快跌回了梦中。

那一瞬的眼神里有太多的钟情和迷恋，这些情绪落在林朗眼里，让他感觉就像被打了一拳一样又痛又难过。

许潜透过他在半梦半醒间看到了谁？

林朗暂时没法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比起许潜的想法，他更怕许潜醒来会问他凑过来干什么。

急中生智的林朗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法，他在包里一通乱掏，摸出了一支马克笔，“啵”地拔开了笔帽。

……

午休的时间过得很快，林朗刚完成他的“杰作”，闹铃就恰好响起来，把许潜叫醒了。

许潜醒来之后，只犹疑地看了林朗一眼，并没有问出林朗害怕回答的问题。

然后就像以往每个普通的午间那样，两个人一起乘地铁，再走到十字路口，挥挥手说放学见，各自踩着预备铃声奔向自己的学校。

就像以往每个普通的午间那样，一整个下午都像往常那样和谐安宁，直到——

直到晚自习前，在同学们的指点下，隐隐意识到不对的许潜去学校厕所照了趟镜子，晚自习后，说好“放学见”的许潜没有等林朗绕过来陪他一起回家。

林朗一个人走在路上，心里又紧张又惆怅，连手里头揣的热乎乎的烤红薯都好像没以前那么香了。

口袋里的手机叮了一声，他摸出来一看，是一条来自许潜的消息：

许潜：【人干事？】

许潜发来一张他的脖子的照片，白皙的脖颈上是一大块红痕，正中间还留有一圈圆溜溜的墨迹。

林朗还没来得及回复，紧接着许潜又是一串消息。

许潜：【趁我睡觉往我脖子上画王八，给你惯能耐了？】

许潜：【】

林朗心虚地抓了抓头发。

他勾着头死盯手机屏幕，就地组织语言，前言不搭后语地写了好长一大段，比检讨书还认真。

“叮铃！叮铃！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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