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看年关将近，人们都忙着给一年的工作收尾，即使在周末也没什么人有闲心专门到店里坐下来喝杯咖啡，因此咖啡店的店员大多懒懒散散的，一副已经进入假期状态的模样。

傍晚，偌大的咖啡店里只有两个青年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人面前放一杯咖啡，小勺架在碟子上，咖啡上的拉花完好无损，摆设似的。这两个人连比带划的不知道在争论什么，引得匆匆路过的行人侧目。

忽然，个儿特别高的那个腾地一下站起来，手往墙上一指。

“看这个，”林朗抬手指着墙上的挂钟，“现在听我倒数，3，2——”

话音未落，原本看上去挂得稳稳当当的圆形挂钟骤然坠地，发出表盘碎裂的脆响，把正在打瞌睡的店员都惊醒了。

“……哎操太不给面儿了，慢了一点儿，不过也差不多吧，”他歪头问身边的人，“喏，现在信了没？”

他对面的青年推了推在鼻梁上架得稳稳当当的金丝边眼镜，半晌才迟缓地点点头：“信息量有点大，我得缓缓。”

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前一天看看。

星期五早晨，林朗比往常早起了一个小时零一分钟，他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吊灯、海报、挂画，视线内所有东西的正上方都多出了一个方框，里面用科学记数法显示出大小各异的数字，且飞快地闪烁着。

疯了，林朗想，这都啥啊？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看见的东西并没有发生改变。他又眨了眨眼睛，眼睛一闭一睁，一闭一睁，一闭……就睡着了，等他再睁开眼睛，那是一小时之后的事。

即使一不小心又睡着了，林朗还是比预设的起床时间早了一分钟。他四下看了看房间，仍然是每一样物品上方都有一长串数字在闪烁。

忽然，放在桌角上的闹钟引起了林朗的注意。别的东西顶上的数字起码都能用科学记数法表示，唯独这个钟只有两位数，而且还在不断减少。

40、39、38、37……

倒计时归零时，秒针恰好跳到准点的位置，闹钟像往常一样振动起来，却因为摆放的位置太靠边，自己震得跌下桌面，粉身碎骨。

林朗愣了一下，他伸长脖子凑过去看着地上闹钟的零件，表情在震撼和茫然中间游移了一阵，忽然他从床上窜起来，在家里头四处转悠。

他对数字一点儿都不敏感，那些用科学记数法表示的数在他眼里都没差，不过小得离谱的数字还是能一眼发现的，比如面前命不久矣的冰箱贴。

5、4、3、2——

林朗犹豫了一下，在倒计时归零之前，伸手把这个冰箱贴摘了下来，平放在桌面上。他看着冰箱贴上的倒计时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疯长起来，最终变成了一串很长的数字，不紧不慢地重新开始倒计时。

难道是……林朗深沉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我有超能力了？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捋一捋现在的情况，楼下忽然响起的大喊就打断了他的思路：“林朗！还不走？校车到了！”

林朗把脑袋从阳台探出去：“老子不去了！”

“不个棒槌！”底下人回得也很快，“一分钟之内滚车里来！”

……好吧，行，算你狠。

林朗烦躁地挠挠头，看来就算是超能力者也逃不过到点就得上学的命运。

他手忙脚乱地套上校服，一边提裤子一边单脚蹦到阳台，就像头一次进这屋一样，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明明人已经到了玄关，鞋带儿都系好一边，忽然又火急火燎窜回客厅，从沙发上捞起啥书也没装的空书包挂在右肩，嘴里叼上一袋牛奶，两手换着颠刚出微波炉的烫手包子，用肩膀抵着把门带上，也来不及反锁，就这样三步并两步、踉踉跄跄地冲下楼，一路火花带闪电，总算在校车关上车门之前一低头钻进车厢。

“又是你迟到！我说你……哎？”校车司机抬头看了林朗一眼，露出非常惊异的目光。

“有事儿吗您？”林朗问。

“凶我啊？混小子。”司机粗笑着摆摆手，赶他往后头走。

林朗于是一手捏着包子，一手握着扶手，站在原地眯着眼睛往车厢里看。走这条路线的校车统共就这一辆，坐的学生又多，一眼望过去竟然看不见一个空位。

“这儿呢！”最后排的一个女孩儿朝林朗招手，然后把原本放在身侧的包提起来，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林朗于是朝她的方向走过去。车厢不大，没两步就走到底了，但不影响坐在两侧的同学都沉默地仰头对他行注目礼，愣是让他走出了红毯的气势。

林朗啧了一声，随手把书包甩在脚底下，没型没款地瘫在椅子上，啃了一口包子。

“今天这么迟？”旁边的女孩儿小声问，她也一直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瞄林朗的脑袋。

“我今天是那个啥，”林朗差点儿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抖搂出来，但他又想到什么超能力未免也太惊骇世俗，要不是真发生在他身上，他自己都不会信。再说他对自己的形象也颇有自知之明，说正经话的时候别人都未必相信，没必要白费口舌，于是他干脆改口岔开话题，“哎别提了，冬天这上课时间真受不来。”

“所以你就……”女孩儿伸手在她自己脑袋边上比划比划。

“就什么就，没时间而已，我难道还故意披头散发的吗？”林朗在时不时飘过来的各种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转头问身边的女孩儿，“哎对，差点儿忘了，皮筋有吗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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