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只笑不语，静静地看着她们三个人吃饭说笑。 “叔离今天来看你了吗？”陆英问。 “没有。”半夏回道。 “他今早问了明朝的病房，我以为他会来呢。你们现在怎么样了？”陆英关心地问道。 “不知道。”半夏也弄不清他们之间现在算是怎样的状况，“昨天买菜回来，在楼下刚好遇见了他，看他发烧了，我便送他去医院。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像昨天那样生疏过。唉……他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你说我们之间现在算什么呢？”半夏叹了一口气。 明朝听见半夏的话，心蓦地一动。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心底的那一片阴影霎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原来是因为他病了，原来是陪着他去看病的。”明朝在心里想着，自己也很奇怪自己的这种心理。 “拜托你，许一非，扶我到轮椅上吧。”明朝喊道。 “你想做什么？”许一非问。 “我和你们坐在一起。” 许一非起身去帮他，一边对他说：“坐一起你又不能吃这些饭菜，你可要管好自己了，不要让口水流出来。” “我看着你们吃。”明朝笑着说。 四个人围坐在一桌，明朝丝毫不为眼前的美食所动，只看着她们吃饭。“今天很开心。”明朝叹道。 “觉得开心就快点养好身体，我和陆英商量好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出去郊游一下。”许一非说道。 “好啊。” 陆英和许一非一直在这里待到晚上才回去。这一天他们过得都很开心，竟比平日里聚在陆英和半夏的小屋里还要惬意。或许是因为明朝病着，陆英和许一非连同半夏都在迁就着他吧。也或许是因为明朝病着，他自己也放下了平日里的那一副做派，变得温和可亲起来。 “杜半夏，帮我把窗子打开。”明朝说道。 半夏于是走到窗子跟前，拉开厚厚的窗帘，打开了窗子。今天晚上月色很好，透过窗子能看到一轮明月正挂在天上。 明朝关了灯，皎洁的月光穿了进来，映照在房间里，一室的月之柔光。 “杜半夏，你看那月亮像不像你？”明朝轻柔地问她。 “月亮怎么会像我。” “月亮很温柔，杜半夏也很温柔。” “你一定是语文没有学好，那应该是‘杜半夏很像月亮’才对。”半夏认真地纠正着他。 “是的，杜半夏很像月亮，她像月亮一样温柔。”明朝悠悠叹道，“明月皎皎，柔情似水。” 半夏任他发着痴，只静静地听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 月的光华照在他们身上，他们沉浸在一片柔光里。抬起头，那轮明月静静地看着她们，仿佛是在微笑。月亮走，我也走……月亮跟着我们走……风，也轻柔地吹拂着，带给他们一室的清凉。 “可是我到底不是月亮，我只能伴你度过这一段时光，等你康复后，我就不能再像月亮这样陪着你了。”半夏幽幽地想着。 明朝看着月亮，渐渐地睡着了。半夏也渐渐困意上升，伏在明朝的床头睡着了。 半夜里又是被什么声音给弄醒，半夏屏息倾听，发现是明朝在说着呓语：“杜半夏……我好喜欢你……杜半夏……你不要走……” 半夏抬起睡意蒙眬的双眼，在月的一片光华里凝视着明朝的脸。他的脸在月色下发着亮光，他长得真是英俊，浓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半夏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毛，抚摸着他的脸颊，听着他的梦呓，半夏的眸中突然渗出了泪水。 她收回手，转过身面对着窗子。月亮真好。 她走到窗边，注视着月亮，看了好久好久，她始终看不透月亮为什么会这样美好，她高高地悬挂在天上，带给暗夜无限光华。或许月亮上面全都是水吧，不然她为何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柔？ 半夏猜测着，关上了窗，拉上了窗帘。月亮，被关在了窗外。

24 贪恋这一分一秒的时光 清晨七点钟医生来做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明朝正发着高烧。 半夏惊吓不已，自责地看着医生护士忙来忙去。真糟糕，或许是昨夜关窗关得太迟，令他受了风寒。半夏猜测着。 正在医生护士忙碌的时候，明嘉诚来了。他照例询问医生，医生将明朝的状况告诉了他。“怎么回事？”明嘉诚很不高兴地问医生，“为什么会突然发起高烧？” “可能是感冒。”医生告诉他。 “怎么会感冒？”明嘉诚仍追问不休。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开了窗子。”半夏歉意地向明嘉诚说道。是半夏的错，她没理由叫这位医生替她承担。 “你是怎么照顾他的？”明嘉诚原本就对半夏留在这里有意见，这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赶她走，于是便得理不饶人地责问道，“明朝赶走了看护，只信任你一个人，可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吗？！晚上风凉，你居然还大开着窗子！杜小姐，你做事怎么这么马虎，凡事都不经大脑吗？没有一丁点的细心。” 素来教训属下的时候，明嘉诚说话都是丝毫不留情面，此时他把教训属下的那种做派用在了半夏身上，半夏默默地听着，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态度，心头有些发酸。 “爸爸，”明朝喊着明嘉诚，向他说道，“这与杜半夏无关，是我让她开的窗子。” 明嘉诚看了明朝一眼，说：“你现在是病人，她既然照顾你，就应该凡事为你着想。” “爸爸，您不能这么说杜半夏。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更不是您的儿媳。她与我们明家没有任何关系，出于一片好心，她才来照顾我的。我们没有理由责怪她，让她受委屈。”明朝完全理解他父亲为什么对半夏这种态度，尽管他的心很痛，可半夏是叔离的女友，这是事实，他无法不令自己承认。这件事更应该让他父亲知道，父亲不能这么自作多情，以为半夏是自己的女友而故意为难她。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明嘉诚不可置信地问他。依他在商场这么多年练就的观人猜心的本领来看，他这个儿子绝对是爱着这个杜半夏的。这么说是杜半夏看不上他儿子啦？明嘉诚想至此，竟觉得有些可惜。 “爸爸，您不要再乱猜了，杜半夏是有男朋友的。您要为您刚才责备她的话向她道歉。” “好，那我道歉。”明嘉诚的怒气全消，走到半夏跟前真的向她道起歉来，“对不起，杜小姐，让你受委屈了，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啊。” “不敢当。”半夏恭敬地说道。 明嘉诚走后，半夏也想回去，于是便对明朝说道：“这里有人照顾你，我回去了。” 明朝的心中生出难过之意，若是在平日里半夏这么和他说，他一定不会为难她，一定会让她回去。可是他知道，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这样和半夏在一起了。现在半夏已经是叔离的女友，他以后再也没有理由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了。 明朝真希望自己的伤永远都不要好，这样便可以永远地要她陪着自己了。然而伤口总是会愈合的，明朝只能贪恋着这一分一秒有半夏在身边的时光。他央求半夏留下来陪他，找出各种借口，他说看护没有她有耐心，又说看护没有她和他亲近，总之离开了半夏，他无法在医院继续住下去，更无法安心疗养。 半夏头一回知道自己还有这么重要的作用，被他可怜兮兮的央求给弄得心软，只好继续陪着他。 明朝赶紧趁热打铁，打电话给许一非，叫他让陆英收拾一点半夏的衣物，带到医院来。看情形是真的打算让半夏长住在这里了。 许一非和陆英一个小时之后到了医院，除了半夏的衣物之外，陆英还带来了一本书。她告诉半夏：“这是叔离让我给你带来的，说你空的时候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半夏应下，又问她叔离怎么样了。 “今天他找到工作了，明天就正式去上班。”陆英说道，“真奇怪，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居然还要我来传达。我现在后悔当初还期盼着你能和叔离在一起，看来是错了呀。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若……”陆英不再说下去，这个世界上哪还有什么如果的事呢。 “或许时光会将这一段不快冲淡，毕竟这不是叔离的错，不是吗？”半夏沉默了片刻，说道。 “如果你们两个还打算再相处下去，建议你们找个机会好好谈谈。这样子事事都要靠我来传达，你们早晚会形同路人的。”陆英关切地说着。 “好，等明朝出院后我就和他谈谈。” “你这样照顾着明朝，虽然我们知道是出于情谊，但或许叔离会吃醋。”陆英不无担忧。这个半夏也有顾虑，撇下他来照顾明朝，叔离一定不高兴吧？ 许一非不以为然地说：“他未必会吃醋，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吧？”大家正等着他说出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许一非却突然住了口。 “不知道什么？”陆英问。 许一非飞快地思虑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这么八卦的好，就算是很希望半夏和明朝在一起，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典型的小人行径，于是便说：“不过你们早晚都会知道的，我还是不说了吧。” “许一非，你这个人就是没意思！”陆英戏笑他。 “我觉得你有意思就好了呀，”许一非回头看着她笑，“反正我是赖定你了，你觉得我有没有意思都不要紧。” “许一非，我请你出去。”明朝说道，“我本来就全身发冷，听了你这话，就直接打战了！” “怎么，烧不是退了吗？还全身发冷？是不是我们家的这个医生不行？哼，我得去跟大哥说一说。”许一非一本正经地说着。 “那倒不用，你不在这儿我就不冷了。” “那我们走吧，陆英。”许一非拉起陆英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对明朝说，“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那点小心思。” 明朝目送着许一非和陆英走出去，心里面在笑。 明白我的小心思又如何，是啊，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贪恋着和半夏在一起的时光，一分一秒，都不想有别人来分享。 “杜半夏，你唱歌给我听。”明朝向半夏说道。 半夏摸了摸他的额头，对他说：“我以为你是烧糊涂了，可是烧已经退了呀。这里可是医院，我唱歌会影响别人的。再说我也不会唱歌。” “那……”明朝想了想，“你说话给我听吧。” “我不是正在和你说话吗？”半夏好奇怪明朝今天的表现。素来他都是头脑冷静的，怎么今天如此？该不会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吧？ “可是我不想说，只想听着你说。”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好。” 半夏想了想，讲了安徒生的童话《人鱼公主》给他听。 “最后，美人鱼毅然将那把刀扔进了海里，她看了王子一眼，他正拥着他的妻子在海滩漫步。‘再见了，王子。’美人鱼默默地向他说道，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很快，她就变成了泡沫。” 明朝安静地听半夏讲着这个故事，这个童话小的时候他已经看过了，当时并没有这么大的感触，可是现在从半夏的口中讲出来，他却格外动情。 多深情的美人鱼呀，她这样爱着，王子知不知道，到最后都已与他无关了。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做这样的人鱼。就算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只要她能幸福，那我便知足了。”明朝低声叹道。 “那就叫你‘人鱼王子’吧。”半夏微笑着说。 “好。”明朝淡淡地笑着，应了下来。 可是人鱼公主就算化成了泡沫，也还是忘不了那个王子的吧？ 明朝躺在床上怔怔地想着，发出这样的感慨。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人在唱歌，唱着一支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歌。 忘记你，有这么容易吗？ 爱上她，是一早就注定的事吗？ 如果是早已经注定， 为何相遇的时间却迟了？ 假若今生永远不把她忘记， 来生可还能再继续？ 恋上她，是一瞬间的事情呀。 忘记她，却是一生都做不到的啊。 我的心，是这么容易就动的吗？ 如果是，为何却恋不上别的人呢？ 我的情，是这么容易就生的吗？ 若不是，为何见你一眼就情有独钟呢？ 若可以，若可以， 我也想幻化成泡沫， 只要能亲眼看到你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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