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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宋娭光不紧不慢地收拾整理, 有意拖长时间等着谢廷铨回来，好趁机问问究竟是谁想见她。宫外的人她认识得并不多, 除了几位相好的宗室女孩，剩下的便是各处食馆子的掌柜。不过掌柜们都惧怕她, 生怕她抢走得意的厨师, 没有哪位闲着无事往刀刃上撞。
她这厢好奇来人是谁, 谢廷铨那边正遭受一遭又一遭的问责。
方才去胭脂水粉铺子买月事带，恰巧碰到唐王爷夫妇与掌柜洽谈生意。谢廷铨拉不下脸子, 与店小二僵持许久，都没问出月事带三个字。正在看胭脂盒的王妃见他眼熟，唤来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唐王爷, 这才被“捉”个正着。
何为捉呢, 自己的亲侄女好好地在宫中荣养，一眼不注意便被个臭小子骗出了宫, 还是个连月事带都不会买的愣头青。何况旧事历历在目, 唐王爷板着一张脸，劈头盖脸便训斥：“你胆子倒是不小，本王问你, 你这般做，对得起救你的恩人吗？”
当初先皇后闯入疫情区, 尾随身后的恰好是这位王爷。于谢廷铨而言，若说先皇后救他于病魔之手，王爷便是再造他的在世佛陀。没有王爷通融，他不可能在军营中稳扎稳打地历练, 也不会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谢廷铨低垂着头，语气甚为恭敬：“回王爷，臣余生为报恩而生，护她爱她，便是最好的打算。”
“混账！”唐王爷绷着一张脸，似乎一戳就要发作，“你这是恩将仇报！”
君臣身份摆在这，橫堑着尊卑与谦礼，谢廷铨本应低人一等。可往唐王爷身前一站，抬着头安之若素，气势却丝毫不输对方。
“臣自知王爷会恼怒，”谢廷铨一笑，眉间褶皱渐渐平滑，“怀思公主于先皇后，是割舍不掉的骨肉血亲。臣发过毒誓，此生要忠君报国，护公主一世周全。臣原本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与她心意相通，只想着竭尽所能护她及她珍视的人顺遂平安。可是王爷，裴西平被害公主深陷悲戚之中，这种伤害臣防不得。”
“所以你勉为其难，想蒙骗怀思跟你？”唐王爷冷笑一声，“本王绝不会允许。”
谢廷铨轻叹出声，“臣没有骗她。”
唐王爷偏头，借着铺洒的晨光乜了他一眼。十年前，那个瘦干小萝卜丁被救醒，二话不说便跪地起誓，那双眼里的郑重与笃定是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三年前，他成了风光无限的探花郎，经过岁月的洗礼，模样不再青葱年少。常年沙场拼杀的人一旦从文，攻于心计起来尤为狠隼，这几年没少见他功绩累累，自然也见识了他树敌无数。
这样的人，搁在朝堂之上，自然是稳固朝纲打压佞臣的顶梁柱，可是却不是一位好驸马。唐王爷思量，自己的侄女最好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好男儿，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再生个一儿半女，夫贤子孝才是正经的天伦之乐。放眼望去，这样的好儿郎遍地都是，勿论拎起哪个都比眼前这个好。
唐王爷冷哼一声：“你没骗她，那她可知自己阿娘是因救你才丢了性命。金銮座上的圣上，得知你才是导致发妻身亡的间接祸首，还肯容你与怀思胡闹？”
这话戳到了谢廷铨的神经，他哑然，唐王爷向来狠戾，打蛇打三寸，他这点小心思被他洞察清晰，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本王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才会在皇兄面前守口如瓶，任你施展才华。可你如此造作，本王坚决不允。”唐王爷遥看一眼正与妻子偷偷说悄悄话的宋娭光，“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所有人都在看你与皇兄的下一步动作。暗涌深藏，那个孩子心思单纯好骗，若是被歹人利用来胁迫你，所有的谋策都将前功尽弃化为乌有。”
“她是皇兄掌中娇，你若是不忍她日日担惊受怕，便放开手。相濡以沫是陪伴，隔山望海亦是。切莫忘了，你要信守的承偌，是护她盛世平安，而不是乱世中的一枕安眠。”
谢廷铨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沉默地回首望去。
不知她与王妃在说什么，脸上一嗔一怒活灵活现，丝毫没有被光阴蹑足而过的痕迹。唐王爷说的话在理，如今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那些眼睛里带着鬼火，他走一步，衣袍都能烧出个洞来。他向来不是软柿子任人捏，可但凡有双手伸向宋娭光，她这副玲珑生动被毁，他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谢廷铨叹了一口气，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宋娭光没想到出门在外还能碰到唐王妃。
这位皇婶出身商贾世家，市井传闻她是养女，真实身份不明。可碍不住皇叔喜欢，一把岁数追起人来追出好几里地，连朝中政务都不管了，她作为小辈都替他臊得慌。不过，自打得知这对长辈同住在这家客栈，而且还住在她隔壁，她这张脸便臊得更加红了。
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谁想家中长辈背着儿女玩点夫妻情趣，结果还让她这个未出阁的小辈听了壁角，甚至差点火急火燎地冲进去救人。幸好谢廷铨拦住她，不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太尴尬了。
她面皮从内而外红透了，乍一看像一颗水灵的小桃子。唐王妃凑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问：“上次家宴时，我还问你喜不喜欢那个愣头青，你还推三阻四地让我不要乱想。今日若不是让我碰见，你们还想瞒到何时？”
宋娭光将头埋得越发低了，跟只鹌鹑一样，打定主意不说话。
唐王妃见状，又偷偷拍了一下她的肚子，贼眉鼠眼问道：“连你月事都了如指掌，何时成婚？”
“皇婶，您别乱说。”宋娭光彻底羞红了脸，捂着滚烫的脸颊，又想起昨日皇婶那一句又一句告饶，更是无地自容。
“害羞什么，你皇叔说你自幼失恃，身边没个教你的贴心人。你身边的女官更是没嫁过人，皇婶回头给你一些画本子，有不懂的地方便来问我。”唐王妃偷瞄了一眼站在廊下的王爷，压低声音道，“贵为公主多好，皇婶很羡慕你。”
宋娭光不明所以，疑声问：“皇婶有什么可羡慕怀思的，您与皇叔伉俪情深，神仙眷侣一般，闺中待嫁女子都拿您做榜样。均想着再世投胎定要投身到您这样的命格上，家里男人心无旁骛的爱着护着，儿女双全凑成好字，这种福分是求菩萨也求不来的。”
唐王妃哀叹一声：“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被俩小的折腾得要死要活，晚上还得伺候那个大的。不如你们小年轻，凑在一起想做什么做什么，好似都不知道累一般。”
宋娭光不知该如何劝说，也是啊，白天被两个小恶魔折磨，晚上连个安生觉都不能睡。算作谁也吃不消啊。她琢磨着要找个机会与皇叔说一说，那边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走来，脸上的表情均是不大好看。
唐王爷扶起王妃，柔声细语道：“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去吧。”
宋娭光从未见过皇叔也能这般温柔，想来他老人家心中存有愧疚，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光折磨人，老不正经。她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怨愤，被唐王爷一看，又吓了回去。
唐王爷不拿好脸色瞧她，寒着嗓子凶她：“外面有什么让你总惦记着往外跑？嫌宫里地方不够大？还不够你折腾？回头往春华宫指派几个教养嬷嬷过去，闲着无事多学学规矩，成天要样没样，当自己是闯荡江湖的女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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