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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回轮到宋娭光想抽他一巴掌。

多讨厌的人呢, 腆着脸子说浑话，连点草稿都不打。也不管她脸面好看不好看, 自己乐得前仰后合，跟朵狗尾巴花一样, 又下贱又做作。她使劲儿甩了甩他的手, 脸颊上火烧云腾升, 恼怒道：“谁想抓着你不舍得撒手了，你快放开, 有你这么睁眼说瞎话的嘛！”

谢廷铨使劲攥着手，勾着唇角吊着眼儿，假模假样叹道：“殿下怎么不讲道理呢, 是你一直抓着不放, 可真叫臣为难。臣还想娶媳妇呢，你这样, 可把臣的清白给毁了。以后该怎么办吧！”

呸, 这人可真会倒打一耙，怎么那么没皮没脸呢。宋娭光嘴巴吃了亏，于是一瞪眼, 伸手便去捏谢廷铨的脸：“嘴皮子这么利落，我看你就是装病。枉顾朝纲, 懈怠机务，我要替父皇惩治你。把脸伸过来，瞧我不将你打成猴子脸。”

她手指腹滑润，碰到肉皮子能惊起一阵颤栗。谢廷铨站起身微微躲开, 又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箍着她不能动弹。

他长身直立，低头垂眼，便能看到她发髻上戴的玉兰簪子，他笑着问道：“这只簪子做工粗糙，一点都不打眼，殿下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奇特了，难道妆匣亏空了？”

他心中刚好惦念着要送她一些珠钗宝坠，有这个由头，便不怕折了面子。他这人做事，凡事都要尽善尽美，虽说哄她这事儿从一开始的顺序便本末倒置，但如今亲都亲过了，更是少不了送些东西找补。

“什么簪子？”宋娭光两只手还不安分，使劲儿挣扎着，试图顺着空挡掏上去，直捏那人脸盘子。

男人劲头大，谢廷铨又会见着拆招。游刃有余之时还不忘继续问：“玉兰簪子，瞧着不大新了。”

宋娭光啊了一声，猛地停下动作。今日出宫前，她神思便不在打扮上，因此也没留意素珍给挑选的簪子，竟用了故人相赠之物。这只玉兰簪的质地是上好的羊脂玉，不过手艺出自裴西平之手，笨手笨脚的男儿郎，再精心打磨，做出来的玩意儿也粗糙。

这只玉兰簪不过是当时相好的一个念想，早就被她扔到妆匣最下层，混迹在一堆琳琅满目的珠钗中，没精心呵护过，自然不会新。素珍今日故意挑出来，八成存了恶心人的心思。

她有些不太自然地摸了摸簪子，“别人送的。”

回春阁前有一株玉兰，谢廷铨曾经问过缘由，此时便不难想这只簪子的出处。

一张笑脸迅速变寒，他仗着身量高，将那枚簪子摘下来，握在手心恨不得将它捏成戕粉。生气，可生得还是闷头气。裴西平人早就不在了，可东西是实打实的，睹物思人能将往日情思重温好几回。前头宋娭光还说心头有愧，现在戴着簪子招摇撞市，到底心里还惦记不惦记着那人，他闹不清楚，也懒得琢磨。

可烦躁劲儿跟巨石压顶一般堆在他心上，他扛着费劲，又拉不下脸子直接问。脸上阴云密布，像是落入深渊谷底，连喘气都觉得心窝子疼，“你喜欢这玩意？除了玉兰还喜欢别的花么？什么梅花菊花食人花，你挑一个。”

他这人变脸太快，宋娭光觑着他脸上一会儿怒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不知道心眼子又吐什么坏水。于是斩钉截铁地回：“我没那么花心。”

那就是情有独钟，独爱玉兰了。

不问还好，听到答案直接能噎死人。谢廷铨气得火冒三丈，将心头那句“回头我按照你喜欢的打一只送给你”直接给憋了回去。论手艺活，他肯定不比裴西平差，不就是花簪子么，不管是含苞待放还是花蕾满枝，只要她开口，他能变着方地给她打磨出一堆来。可问题是人家对玉兰情有独钟，心头一枝花开得娇俏，他还折腾什么劲儿呢。

喜欢是真喜欢，可人家对你不上心，你空有一腔温情有什么用，还不是直接兜上一盆子凉水。谢廷铨寒着脸子，反手将簪子递过去，没好气儿地说：“这只簪子太素了，不适合殿下，还是别带了。”

宋娭光接过来，也没别在发髻上，讪笑一声：“其实我平时不戴的。”

这话算是刻意解释了。这簪子的由来，就算她不解释，以谢相的聪慧也不难知晓。她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其实也有点想告诉他自己早已放下过去，今日之事无非巧合罢了。可谢廷铨听出来却是另外一番意思，平时不戴今日偏要带，难道是故意炫耀惹他生气吗？

谢廷铨别开脸，“殿下喜欢什么，由不得臣干涉。不过臣不喜欢这白花花的颜色，觉得特别碍眼。臣别的不计较，但对不喜欢的尤为心眼小，殿下以后若是与臣相见，最好还是别戴了。不然——我见一次扔一次，扔到眼不见心不烦为止。”

宋娭光觉得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她觑着他的脸色，见他额间不知何时落下豆丁的汗，便招呼他赶紧坐下来歇着，嘴里还絮叨：“原来不是装病啊，怎么还流起汗来了，难不成是内伤，伤到筋骨了？”

谢廷铨黑着脸，心道确实是内伤，心里像被钝刀子片肉一样，刺拉生疼。

“臣这病着，殿下还上赶着来捅刀，没安好心啊。”谢廷铨闭着眼，磨了磨牙，“殿下走吧，留下臣自生自灭。以后没人在您眼前聒噪，也没人跟您逗趣。您想去花街便去花街，想戴什么珠钗便戴什么珠钗，多自在呐！”

他神情恹恹，脸色越说越白，要不是说话中气十足，她真以为他要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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