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贪墨
“放我出去！”
“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沈先生让我来这里，是要和我吩咐会试的事的……耽误了明日的会试，你们耽误的起吗？！”少年拼命撞击门板，门外的书童却分毫不应他，冷冷在门外看着他滑稽的模样。
忽然门板一震，他被震倒在地，一道门外灯笼的光亮照入门内。
“沈！沈……先生？……”明昶缓缓挪开遮在眼前的手，强光里，看见沈穆生的脸缓缓逼近他，“先生，先生你终于来了！……”
“你就在敬德房一直跪着，明日晌午便可回去了。”
“先生！先生你不要走！我，我究竟有哪里比不上任明睿了？！我为了会试准备了整整一年，您不可以这样对我！”
……
“士载！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的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啊！……”？？！
士载是谁？他快要被脑海里拼命盘旋的声音逼疯了，记忆里那个人的手好似覆上他的手背，耳边浓烈的带有强烈侵略气息的男人恶狠狠地捏紧他的手指与他五指纠缠，生生从眼前模糊的崔允灏的身影中抽离。
不要！
……
算学和四门馆、广文馆不同，常常静谧无声。除了偶尔算盘拨动时犹如潮起潮落，寻常时候倒是少有人语，落得清静。
清俊少年眉间微微一挑动，指尖一颤，那书册便从手中滑落在地。
“明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坐在后座的贡生忍不住抬头问道，“怎么今天心不在焉？”
明昶摇了摇他一头青墨色的长发，高束的发带垂落在背后轻轻晃动，一张清秀素丽的面孔转入人的视线之中，一时让人有种错愕的绝伦之感。
那人吞了吞唾沫，只觉得浑身都变得燥热了许多。他睁大眼睛看着明昶，一双杏眼之中隐隐作红，可伤感还是无法将他浸润，衬得多了几分刚毅。
他看得痴了，伸出手就要去触碰明昶的面孔，快要触碰之时忽然惊觉，才悻悻撤回。
明昶权当作不曾看见，摇了摇头道：“身体有几分不适罢了。”
他的手还没全然收回去，二人暧昧的举止便被一个瘦长的身影映在身上，二人惊恐地回头，那贡生慌忙走上前解释道：“徐主簿，不是那样的，我没有……”
徐朔扬了扬下颚，扶着门框扫了明昶一眼淡淡说道：“我来，是来找你的。”
“找我？”明昶皱了皱眉，收拾了衣摆站起身随徐朔走了出去。
他小心翼翼跟在徐朔身后，或许是他就要成为内眷打扮也并非从前那么一丝不苟，一头乌发像是雾云一般零散流泻在背后。明昶也是相同的发式，与他走在一起，好像浑身的风雅都被压了一头，相形见绌。
他挑拣了一件绯红色的外衫，旁人穿了或许显得老气横秋，可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妖异。那张从来得天独厚的脸如今更是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揶揄相。
他甚至觉得，就连徐朔的手指都生的与旁人不同。不管是什么样的俗物，在他身上都寻不到半分俗物的影子。
徐朔就像是天生的媚仙，只一眼就叫人魂牵梦萦，他暗暗想，要是自己也生的如徐朔那般模样，崔允灏那时，会不会就不会那样残忍的推开自己。
宽衣解带，一度春风，花前月下，相夫教子。他目色痴痴，好似把一生的美事都望尽了。
“徐某人我有个疑问，明小公子喜欢盯着我看，”徐朔微微侧脸道，一下子把他拉回现实，“究竟是在看什么？我想，自当不是徐某人这张入不了公子眼的面皮吧。”
明昶微微一颤，故作镇定道：“自然不是。”
“我听说，广文馆容不下你这么个才子，你才到了这算学终日协助工部算陵寝承重工事，”徐朔看着面前浑身戒备的青稚男子笑了笑说道，“当真是屈才，沈穆生这老东西把你逼到如此绝境，你就当真甘心？”
“主簿的好意，明昶心领了。”明昶见徐朔就要拉过自己的手，慌忙后退一步，不料后腰已经撞在一侧的石桥之上。
徐朔将他困在他的双臂之中，只能看着徐朔那张貌美的面孔贴近自己，用那诱惑过崔允灏的声音在耳畔说道：“你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的偏偏就是你呢？”
他明明不想听的，他知道徐朔惯会迷惑别人，可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将那些话尽数听入耳中。
“我听说，沈穆生困你在敬德房前不消半柱香的时间，曾经秘密见了任明睿一面，可见这个主意，也是他斟酌之后临时起意，那从前他决定之人，究竟是谁？”
不错，那日他兴冲冲去见沈穆生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已经回途故意躲闪自己的任明睿。他那时根本顾不上思考任何事，只怀揣着这份狂喜一步步走向别人布好的局。
“可见沈穆生他，并非像你想的那般厌憎你。那么，真正想让你离开广文馆的人究竟是谁？”徐朔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账簿，“你如今听说在协助陵寝工事，想必是算术学得不错，不知道这算盘能不能把这陈年糊涂账给打得响？”
明昶在国子监从来都是与任明睿齐名的人物，论说是才气，只怕是明昶还要压任明睿一头。沈穆生为人公正，他在入国子监前便已经是如雷贯耳的清正之名了。就算自己先前确实有几分过激的错事，沈穆生也不应如此对待自己。
从一开始与崔允灏在房中上药之时，明昶就隐隐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无论这感觉真不真切，到如今种种事迹横陈在面前，他也不得不相信，有一个人就在暗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为了心里那一点可疑，陈肖甚至弄坏了眼睛。事到如今那件事早就被他压在心里不敢轻易探查。
明昶早已想不了那么多事，匆匆翻开账簿的第一页便是清一色贡生的名字，后面则是纷杂的数款，明昶瞳孔缩了缩：“这是什么？”
而后这账簿一股扑面而来的刺鼻味让他有那么几分不适，他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在这国子监里，没有谁比我更明白你想要什么，也没有谁，比我更懂你。”徐朔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如当时他在铜羊宫时抚摸自已一般令人作呕。可是，自己那双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账簿，心照不宣的唇角勾起几分喜色。
……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