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上书

　　“陛下，如今已然是第四十五日，徐昭仪杀人已是事实，陛下何必为一己之私与众朝臣作对，使得如今政令不一，各省各部举措大乱，国政混沌边疆祸起……”殳武正上前几步，抱拳上谏道。

　　他惯言辞激烈，如今一番近乎逼迫出连宜早做决断，引得出连宜越发气恼，咳嗽不止。珠帘背后的徐昭仪见出连宜被气得如此窘迫，实在坐不住就要站起分辨几句，却被出连宜一手拦住不让她站起道：“你坐下！……咳咳，朕，自会，护你周全。”

　　徐招窈看着病得几乎只剩下躯壳的丈夫，只身一人坐在宽大雍容华贵的龙座之上。高台面前便是黑压压一片喧闹嘈杂的朝臣，她的丈夫只能用浑浊却依旧保持帝王威严的眼神恶狠狠瞪着那些怀揣着野心进犯的群狼们，将她护在身后。

　　“陛下。”她眼中珠泪明灭，几乎就要动容。眼神交错时，却见群臣最前，拿着象笏年过花甲却与出连宜的羸弱形成鲜明对比的崔敬谦。

　　“请陛下，治臣妾的罪吧……”

　　“臣等请陛下明鉴。”殳武正摘下铁盔放在地上，一头叩在地上长跪不起。傅瞻见此，也一并随都督府跪了下去，京指挥司一干武将跪地沉闷一阵膝盖撞地之声，听得出连宜心惊肉跳。

　　“臣等请陛下明鉴。”任思舜也摘落头上的乌纱官帽，双手伏地。

　　“任爱卿，连你也要为难朕么……？！咳咳咳……”

　　出连宜见崔、徐二人迟迟默不作声，更是气血攻心，一时之间几乎要支撑不住昏厥过去。原本双目就要合闭，却远远得见沈穆生等一行人手捧锦盒就往内殿走来。

　　“臣国子监五经博士沈穆生携国子监学生六十五人上书求见，愿陛下还任氏一个公道，”沈穆生在前跪伏在地，身后六十五人也应次跪倒。

　　周围群臣几乎慌了神，不论是各自处于京党还是兖党，都有子弟在沈穆生背后应声跪倒。霎时一片指摘之声席卷而来，原本就嘈杂混乱不堪的朝堂更加乌烟瘴气，几乎就有官员撸起衣袖就要抡起拳头往沈穆生脑门上打来。

　　“姓沈的，你把我儿子牵扯进来做什么？——”“好弟弟，听哥哥的，快回去！”

　　“你可真狠啊，姓沈的，你们兖州官党，可真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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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自徽朝创立以来，百年来风雨屹立，琉璃牌匾百年来历经多少天灾横祸依旧不曾有半分歪斜，多少代浩然廉明之士中流砥柱，”待纷乱之声稍有潮退之时，沈穆生眼睛半睁半闭凛然说道，“国子监士子尚未踏入仕途，心中一如冰鉴玉壶般清明，如此逆天违法之事，臣身为掌教一干学生之人，自是首当不肯答应！！”

　　出连宜目眦尽裂，眼角几乎就要渗出血水，更是咳血不止，大汩大汩血水顺着嘴角流淌入金线盘绕的衣袍上：“放……放肆！国子监祭酒何在？”

　　“国子监祭酒何在？”朱公公更是高声又问了一遍，打破了嘈乱气氛片刻又恢复原状。

　　陈闵孝站在崔敬谦之后一众，虽一直低头不语也并不打算反驳兖党一句，可隐隐约约在沈穆生身后六十五人中看见了也披麻戴孝的陈肖。陈闵孝险些膝盖脱力跪坐下去，强撑着借了身边官员一把力，才看清那人当真是陈肖。

　　阿肖在，那明昶呢？不是让他看着阿肖的吗？！

　　可他看了一圈，明昶不在其列，倒是这陈肖站的位置显眼得很，一举一动都尽收自己眼底。急得陈闵孝站立不安，恨不得一拳打在自己大腿上。等等，陈肖的脸上还缠着白巾，把一只眼睛和半张脸紧紧缠住……

　　阿肖，阿肖的眼睛怎么了？

　　三品下官员左顾右盼，大眼瞪小眼，却也不见明可修从绸光闪散的红袍中走出。久久才有一青袍男子从中走出，毕恭毕敬作揖道：“回陛下，明祭酒今日身体抱恙，告假一日。”

　　“罢了，他平日在，也不表态究竟赞成何处，你是……”出连宜眯了眯双眼，却见低头的男子颇为熟悉，“你是，崔爱卿？”原本满脸的愁苦顿时像是逢了救星般抛到九霄云外，将先前彻查崔允灏时所引起的一切不睦都尽数忘却，只当这崔允灏便是这一盘乱棋的救星。

　　崔允灏缓缓抬头，一双刀眉之下蕴藏深穹的双眼缓缓对上出连宜的双目：“陛下，臣在。”

　　“好，好，爱卿，你位居国子监司业，除了国子监祭酒便是你为主位，你任职多年熟知律法，你且告诉沈博士，顶撞当今圣上是何等罪名？”出连宜双手紧握龙椅，只等崔允灏开腔叫这群乱臣贼子知道何为帝权，“不经上官同意私自带学生集会造势又是何罪？”

　　“庭上顶撞圣上，杖责二十；越级行事，集会造势，两项罪名，沈博士五十杖怕是跑不了，这六十五名学子也根据律法也要……”崔允灏眉宇间肃杀之气已动，谁人都想不到这昔日师生之谊竟走到如此境地，竟有不少京党官员都一时不忍相信崔允灏竟面无表情说出这等无情之言。

　　沈穆生是文弱老者，别说二十杖，风烛残年，只怕身强力壮的宫人的十杖都挨不下来就早已一命呜呼，哪还能受得住五十杖？

　　众人更想不到，崔允灏如此沽名卖直，竟也不放过沈穆生身后六十五名贡生！这其中，参杂多多少少京党、兖党子弟，怕是崔允灏自己都数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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